他把我送到楼下,站在路口边一直目送着我上楼去。我像说醉话一样拉着他的手臂说:“你干嘛不直接送我到楼上去啊?”
赵洛行把我的手拨下来,打发小孩子一样:“等会儿上去了我可能就走不掉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我把外衣裹紧,朝他笑笑,转身上楼去,没有再往回看了。回到家里把门一关,空荡荡的屋子冷得没有一丝人气,我环顾四周,想了想,好像要离开中国根本没有什么要带走的东西。
除了一个人最终的背影。
我想起张爱玲书里面的白月光与朱砂痣,赵洛行二者皆不是,他是我这里深得抹不掉的夜色又痛得抚不平的疮疤。
我第二天接近中午才醒过来,错过了上午的课。他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没接到,起来洗漱过后出去吃中午饭,顺便回了他一条消息: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他很快回我:怎么突然想起一起吃饭了?
我说为了感谢昨天他把我送回家。
其实不过是想在普通的一顿饭里做无声的告别而已。
下午去上课的时候我躲着他,好几次我抬起头来都会看到他向后看,我便躲躲闪闪把眼神转到黑板上面去,而不知道为什么,鼻子突然就一阵发酸。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收好书包就往外面走,他在走廊里面拉住了我,我往四周看看,来来往往的同学没有注意到我们,我就对他笑:“赵洛行,你怎么又黏着我?”
赵洛行倒是一愣,松开手,看着我说:“你怎么今天好像故意躲着我似的?”
我耸耸肩,“你不觉得走得太近会很奇怪吗?”我阴阳怪气地凑到他耳边:“别人会说闲话的。”
他耳根一红,我心下窃喜就漫上来,很好,这下你就会开始厌恶我了。
他神色复杂地在我脸上扫了一圈,“反正你明天请我吃饭,那时候你就躲不掉了。”
我就弯起眼睛一笑,和他挥手作别,转身踱进金色的夕阳光里。这暮色很好,真的像电影里的离别之意。
于是我等来了我们最后的一个相聚,在以前我们喜欢去的一个餐厅里,我包了一个小隔间,里面打着暖黄的光,空间不大,放下一张桌子就没有多少空间了,硬生生营造出一种幽会感。
他坐在我对面,吃盘子里面的菜,我在对面支着手看,他几次下箸都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我:“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说什么?那就说吧。
我喝了一口水,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我明天就走了,上午的机票,美国。”
好长一段缄默,我几乎以为是世界停止了,直到他把筷子重重一搁,蓦地起身,居高临下盯着我:“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倒是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缓缓说:“早说晚说有什么关系吗,反正也要分别的。”我低头看着桌子,“况且也没什么好道别的。”
他重新坐下来,我听见他声音好像有些颤抖,“非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