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诗诗房间的屋门大开,白日与黑夜都偏向阴暗的房间此刻灯火通明,第一次,所有的烛台被她同时点燃。
在明亮的烛火中,在属于她的大喜之日,徐诗诗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前来迎接欢送她的兄长。
“哥哥,就差你了。”
明明只有兄妹两人,在她的话语中却像是宾客接踵而至的场景。
徐启文没有戳穿她,与她相携着,两人笑着闹着向着餐桌行去。
“今天有你最爱佛跳墙,我还特地帮你温了好酒。”徐诗诗拉着徐启文的手,一向苍白的脸色今日竟有了血色。
“真的吗,那我可就能一饱口福了啊。”
“我还能骗你不成。”
徐诗诗睨了徐启文一眼,却还是细心地帮他摆好了碗筷。
一眼看去,桌上的饭菜正热气腾腾,一盘松鼠桂鱼卤汁橙黄,隐约能够看到金黄的鱼身;老母鸡汤的汤色清亮,浮油被撇地干干净净,配料虽少却格外赏心悦目;白米饭蒸地恰到好处,粒粒分明饱满,一看就令人食欲大振。
整个饭桌上只有兄妹两人,可是美味的晚餐和妹妹欢笑的脸庞令徐启文心中生不起半点的寂寞。
“哈,哥哥,吃这个,这个好好吃的。”
“好好好——”对于妹妹夹的菜,徐启文来者不拒。
美味的佳肴,亲人的陪伴,偶尔饮下的烈酒。
徐启文的渐渐喝得微醺,他支着头,看着徐诗诗素白的裙子,提醒道。
“妹妹,你该换上嫁衣了。”
徐诗诗夹菜的手一顿,放下筷子,转而去给他空空如也的杯子又倒了一杯酒。
“好的,兄长。”
她低声应道,语气听不出不舍,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徐诗诗转身走到里屋,捧出了一套繁复精致的大红色嫁衣。
“哥哥。”徐诗诗拿开放在衣服上的凤冠,抖开嫁衣,在身上比划着,转了一圈,一面是红色的裙摆翻飞,一面是素白的衣角。
“哥哥,你知道吗?”她微笑着,像是一个炫耀玩具的孩童,“我自小便独自做这条裙子,其上的花卉、蝴蝶、百鸟,都是我一针一线地亲手缝制上去的,直到出嫁前一天,才将这一套婚嫁服饰才完工,这期间花费了多少心血,才换来一身艳丽夺目的花衣裳。”
“哥哥啊——”
“你喜欢吗?”
“我……”不知为何,一向酒量较好的徐启文这次不过多喝了几杯便有些头晕,他的舌头有些打结,勉强将自己的心情言述。
“我喜欢。”他说。
“喜欢就好呢。”
“哥哥。”
徐诗诗嬉笑着,将嫁衣胸前的盘扣解开——亲手给徐启文穿上。
“你——”
徐启文想要说出任何拒绝的话,想要挣扎,可是不行,四肢没有任何一丝力气,眼前的世界出现了重影。他的心头一沉,知道徐诗诗她在菜饭中下了药。
徐诗诗,你是想……
“哥哥,对不起。”
徐诗诗的话渺远的仿佛从天际传来。
“请你……”
繁复至极的刺绣,赤红色的嫁衣,女孩苍白纤细的手指。
唐璜的烛火中,是妹妹含泪的双眼。
“哪怕是为了我也好,继续活下去吧。”
她张大了眼睛,泪水朦胧的眸中满是恐惧,却仍在对着兄长微笑着。
“真真正正地,活过一次吧。”
血红色盖头遮挡了最后的视线,连同徐启文强撑着的思绪一起。
在最后的知觉中,徐启文朦胧中感到,徐诗诗抱紧了自己,对着自己身后某个自己看不到的人说着:
“你答应过我的——”
她在颤抖,徐启文想。
她在颤抖。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
当舞台转亮,幕布来开的时候。
新戏剧的开场并不意味着希望,只能说明旧戏剧的落幕。
是谁拉开了新剧的帷幕,是谁掀起了徐启文的红盖头。
徐启文张开眼。
在喜气洋洋的新房中,新郎穿着同样的红色衣裳。
他张开嘴,唤起那个名字。
“太子释。”
……
“主子——”
地道已经到尽头,徐启文从其中走出。
白色长衫,墨玉色的发冠,宛若水墨画一般,不似真人。
许久不见的那人背对着他,沉静地坐在那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