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有台手术，早上开会给的方案有不严谨的地方，他有点没底。

食堂里意料之中的冷清，倒也说不上一个人没有，只是比起医院大厅的熙攘，这里显得有些格外的空荡。江宇飞打好饭后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下江的秋天真的很好看。

“今天吃食堂啊，小飞？”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江宇飞回头，院长一脸微笑地站在身后。

“啊，七叔，”江宇飞把堆在桌子上的资料收了起来，“这两天有点忙顾不上做饭了。”

亓成毅把手里的保温桶推到江宇飞面前，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我昨天多做了红烧带鱼想带给你来着，正好，尝尝七叔的手艺退步了没。”

江宇飞没多推辞，他知道院长没有吃中饭的习惯，这饭盒确实是带给他的，江宇飞从小就不喜欢吃海鲜，可偏偏就只有带鱼他能就着吃整整三碗米饭。

他打开保温桶的盖子，里面是两层的容器，一层白米饭，一层是带鱼，还有一个小隔挡放了一撮咸菜。保温桶的保温效果很好，饭菜都还冒着热气。

“好香啊。”他用筷子撕开被酱汁浸软的裹层，轻轻夹起一块鱼肉蘸了酱汁后放进嘴里。鱼肉软烂入口即化，酱汁的味道也刚刚好，咸甜适中的勾芡在嘴里一点一点地化开顺着喉咙滑进食道，江宇飞喜欢吃甜，所以亓成毅每次做这道菜的时候都会多加两勺糖。

“工作累吗？”亓成毅随手拿起了摞在桌子上的复印纸，密密麻麻的小字每一页都挤得满满的。

“不……我觉得我还是……”“急诊不行。”江宇飞嘴里塞得满满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亓成毅打断。江宇飞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院长，他没说话，又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亓成毅伸手扶正了鼻梁上的眼镜，叹了口气又接道：“你经验还太少，就算把你调去了急诊也是大材小用……明年再说吧。”

江宇飞没说话，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应允了。他明白院长的心情，八年前……他摇摇头把脑子里的画面甩掉，夹起最后一口米饭蘸了酱汁塞进嘴里。

“我昨天接到通知…….”亓成毅放下了手里的纸，“拐走小宸的团伙落网了。”

江宇飞愣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满头白发的男人，血液流动好像倏地停止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是今天第二次有这样的感觉了。

早上在地铁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江宇飞心跳都乱了节拍。那双眉眼像极了他。甚至有那么一分钟江宇飞觉得是不是亓谨根本没有死。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抗拒，八年前他可是亲眼看着亓谨在自己面前断气的。

“飞子……”江宇飞的手被亓谨攥地发白，肿胀发紫的脸上滑过几滴眼泪洇在枕头上，颤颤巍巍的气音从牙缝里钻出来，“帮……找我哥……”

二十年。

亓家找了这个孩子整整二十年。

江宇飞见过亓宸的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被镶在相框里挂在亓家客厅的墙上。照片里的两个男孩笑的灿烂，一模一样的脸却能很清楚地分辨出来两人的不同。

“能看出哪个是我吗？”亓谨靠在沙发背上仰着头看着端坐在一角的江宇飞，前额的发丝顺着向下垂落在沙发上，额头上的那道疤从眉尾一直延伸到发际线中央。

“右边那个？”江宇飞指了指那个穿了一件米黄色上衣的小男孩，男孩手里攥了一只冰激凌，露着牙齿大笑着冲镜头比着胜利的手势，看上去就很有活力。

“大家每次都会猜错呢……”亓谨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挺直身子坐到江宇飞旁边，“其实啊，小时候越活泼的孩子长大了就会越安静，相反呢，越安静的孩子随着时间就会越来越外向……刚好我跟我哥就验证了这说法，你看，我虽然现在那么皮，小时候可比我哥乖多了！”他把脑袋靠到沙发上，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哥一直都很讨大家喜欢啊……”

江宇飞沉默，盯着相框看了好久，牵着妈妈的手乖巧站在哥哥旁边的男孩跟自己现在眼前的男生有很大的差别，江宇飞看着亓谨的侧脸，他能窥到他眼底那一缕的落寞。他伸出手抓了一下亓谨的头发，轻轻说了句：“你也不差啊。”

“明天我去刘局家一趟，其实现在也没有办法判断小宸到底是生是死。”亓成毅顿了一下又涨口无力地吐了几个字，“毕竟那么久了。”

是啊。

都那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