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那尊金佛像的大小和材质来看,足有千斤,非寻常人能够轻易挪走。就算能,谁会无事耗费力气去搬动它?何况自己来回间只停留了短短半刻钟,光时间上,也不足以就让一尊佛像完全消失。
不是人为,那便只剩一种可能......
这间室,并不是自己来时的那间。
楼没转,人对方向的辨识却一直在改变。
这就是往南的人为什么能与往东的人到达同一处的原因。也是为什么与华行远一同向南时,两人能在前两口洞中全然而出,遇上第三口有微弱光亮的洞时,反倒走散了。
洞中她所看见的南,和华行远认为的南,并不是一个方向。
想起第一眼看见金佛像时,那佛前圆炉中烧的,应该不是普通的焚香,而是迷神引。
阮清岚曾见过某本古书上略有记载,道是迷神引状似焚香,燃之无色味,无形态,尽作轻烟散漫开去。人吸入后对身体脉络均无害,但会在一定时间内丧失对方向的判断,目迷四向,注为“观之南非南,望之北非北”。
这九个相同的洞口,就是用来迷惑阵中之人。皆认为自己找准了方向,实则都是在内里乱窜罢了。
阮清岚心下了然,撕下衣袂的一角,将双眼蒙住,一步步径直前行。
这种时候,黑暗中感识的方向,才是最真实的。
不知走了多久,阮清岚的手突然触及到一块冰冷而坚硬之物。顺势缓缓往下摸去,果然扣住了门环!
阮清岚伸手摘下用来挡住光线的布料,双眼视物以后,随即推开了门。
刚走出门外几步后,便看见了楼阁之外正在与人交谈的机千重。而他对面所站的,不是别人,偏偏是方才在阵法中似乎想取自己性命的鬼面公子。
阮清岚抬眼望去,就看见那鬼面公子的衣角处缺了一块,身边不远的地上有一角同色布料被丢落在那里。大小,也恰好够能蒙住双眼了。
想来他是比自己先一步破了这阵,倒真是个厉害人物了。
交谈中的两人,感觉到身旁有另一人的出现,同时侧过头往动静处看去。
鬼面公子的整张脸,都被面具牢牢实实地遮了住,看不见底下藏的表情。而机千重,脸上却是十足明显的惊愕。尤其是在看见又一扇被推开的门,以及,门内走出的人之后。
不过下一瞬,两人也都瞧见了阮清岚手里还握着的那段白纱,这便是破阵最好的证明。
机千重反应过来后,忙把不远处站着的阮清岚拉了过来,慨然道:“此阵我曾让阁中弟子先试过,五百弟子,两个时辰内均无人走出。没想到今日,竟有两位高人先后破了我这阵法......”话虽遗憾,但机千重面上不显半分气馁,反而话语更加坚定:“看来机某还需勤学精研,再好好寻解这奇门之奥。”
“机阁主过谦了,晚辈也是碰巧曾在古籍中阅到过迷神引一物,今才勉强有幸出了这阵法。”阮清岚道。
“哈哈哈,你们也真是够给我留面子了,都这么说。”
阮清岚闻言,不由得目光飘向鬼面公子,他也这么说?
鬼面公子却是静静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良久,才复又开口,沉沉的声音道:“阁主,这香快烧完了。”
机千重侧过头去看北斗场中那根香蜡,果然已是燃到了底,旋即挥手招来几位弟子。
“时辰已到,你们去把这阵解开吧。”是该让剩下的人出来了。
弟子接令,将焚有迷神引解药的熏炉置在门前,用蒲扇将香烟扇散开去。又拿了油灯分别放进每个黑洞里,洞口瞬间被光照亮,里里外外都可看得一清二楚。
“两个时辰已过,诸位请出来吧。”一位声音稍大的弟子朝楼内喊到。
灯火通明以后,所有室内前后的路都变得清明起来。很快,楼里的人纷纷陆续走出,聚在了门前。
这些人中不乏遗憾失落者,甚至还不少人心有不甘,忿然长叹。没能破得阵法,面上自然挂不住好脸色。
华行远本也在这一群情绪闷闷,面色铁青的人中。但倏然,抬起头望见早已静静站在机千重身旁的自家侄女,霎时目光飞扬,大喜过望,喊道:“清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