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老头回北落师门之后,又给林静逐送了盒锁灵丹, 以及一些虽然不会有实际效果但看着很贵重的固本培元之物。----更新快,无防盗上-------
收到时, 林静逐看也没看, 直接丢给了罗雀。罗雀收了锁灵丹, 吃一堑长一智, 余者不敢瞎折腾, 转而丢给了管事处理。反正他是林静逐的小狗腿,其他人的小少爷。
那日在湖中小筑, 药老头为谁诊断, 只有林静逐、罗雀和跛脚瞎子知道。而药老头具体诊断出了什么结果, 却又只有林静逐知道。
罗雀好奇问过的,但林静逐说:“你暂时没有大碍, 平日里注意一些就行了。”
林静逐的心思虽然深沉难以揣度, 心性却很好估摸,否则罗雀也不至于整天蹬鼻子上脸,在逆鳞的边缘肆无忌惮地伸爪。这人很少故弄玄乎, 若是不想说, 那便是还没有到可以说的时机。
至于为什么不可说, 旁人或许觉得症因在自己身上,那一定是药石罔效, 神医也回天无力,但罗雀向来不会如此消沉。繁花三千,春泥一抔,死时归于草野, 有风在耳畔吟哦,美哉。
因此他也不再问,只愁公子什么时候不强迫他背书。
起先林静逐提念书识字的事,罗雀以为是小娃娃们摇头晃脑背的那些蒙学书本。他虽然没念过书,只零星认得几个字,比如全是横杠杠的一二三四五。
罗雀也知蒙学书本的内容极其简单,随便在大街上走一圈,听小娃娃念一遍就能背出来。而林静逐也说:“只要当日的课业完成了,随便你做什么。”
罗雀想也没想便答应了,期待地看着林静逐翻出一本……九章算术。
九章算术说: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为田几何。答曰,一亩。
林静逐则说:“今有田广十二步,从十四步,为田几何?”
罗雀:“……”
首先那个“一亩”他就不知道哪儿来的。
罗雀在逆鳞的边缘伸爪爪:“公子不如我们从三字经念起吧。”
林静逐取出一本周髀算经。
罗雀乖巧地缩回爪,掰弄手指头将十二个十四叠加起来,脑袋上毛发纠结。
彼时他们坐在三面户牖大开的书房之中,阳光繁盛,檐下燕雀呢喃来去。案上一盆点缀着太湖石的矮杉,守宫拖着金灿灿的尾巴在其间缓慢爬行。
松鼠好些天没跟在罗雀身边闹了。
巨蟒被丧如意拐跑之后,便失去了消息。作为大哥,松鼠的责任心巨强,天天往外跑,跑到城外的密林里,希冀寻出点蛛丝马迹。它倒是和罗雀秉性相通,寻无果也不气馁。
罗雀正趴在案前做算术,忽地窗棂咯噔响,他抬头,松鼠拎着四肢跳进他的怀里。即将算出的答案瞬间忘了,罗雀抓住松鼠问:“怎么了?”
林静逐也将目光移过去。
本以为是发现了巨蟒的踪迹,松鼠却是从嘴巴里吐出了一颗珠子。
那珠子不大,色泽暗黄,圆得也并不完整,乃是一粒蚌珠。松鼠一向把罗雀当作自己的投喂对象和储物袋,但一颗蚌珠而已,怎么也眼巴巴地送回来了?
林静逐说:“它从哪儿寻到的?”
钱塘地处江南,大半人家的门前屋后皆有水泽蜿蜒流过,位于城南的西子月巷,一头连着主大街,另一头则通向浩渺大湖。
大湖景色优美,四季皆不相同,湖上每日都有画船流连,名流公子或狎妓或赋诗。偶尔有渔家船只往来,采莲挖藕,船家唱一些俚曲。
再偏远一些,就没这份闲趣了。围湖而居的多是匪贼,打渔捞蚌捉龟,将钱塘大半水上民生都攥在手里,连官府也无奈何。
河蚌产珠,约需三年之久,普通民居附近水泽里的河蚌向来不会有这般长的寿命。因此松鼠要么潜去了城郊水匪的地盘,要么便是从某处捡到的。
林静逐也不知道松鼠眼巴巴捡一颗蚌珠是想做什么,他见罗雀的心思已经被松鼠带得跑偏了,便说道:“走一趟吧,当作踏春。”
罗雀抱着松鼠转眼窜到门外,林静逐的声音慢悠悠追上:“课业留到晚上,做完睡觉。----更新快,无防盗上biqugexx.net---”
罗雀:“……”我可不可以当作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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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林静逐和罗雀在松鼠的带领下,往城外踏春,乌停云并没有随行。
他在距离钱塘约一千里的祝阳城,一户刚刚被灭门的人家里。
祝阳城是北落师门的地盘,城中势力较大的帮派有两处,一为龙骨门,二为虎豹会。
被绝户的,是传言将会让祝阳城一分为三的太极拳坊。
坊主为了广招弟子,新盘了一处地皮,不久前刚刚建好屋舍,张灯结彩庆祝了三天。宾客堪堪散去,坊中上下百余人一夜间暴毙而亡,死状凄惨。
从坊内最偏僻的马厩开始,数匹骏马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旁边则是同样血肉模糊的马夫,全身上下的皮肤皆被活活剥除。
一路到坊外行人巷道,皆是这般炼狱场景。家禽牲畜被斩杀,大人小孩的尸首横陈,白骨自肉里翻出,不见半寸皮肤。
附近早起的人家推开窗户,雾气之中一股血腥恶臭扑面而来。
这等绝户的惨案,大多都是由辖区的官府处理。但若问是否真的能抓到凶手,那只能看老天爷的本事了。
乌停云带了五名飞羽阁部众,及三只四肢细长矫健的黑犬,抵达太极拳坊附近时,行人寥落得仿若鬼域,巷道的泥面上血迹刺目,穿堂风阴冷。
赶尸小鬼以蹂|躏尸体取乐,但这般剥皮抽筋的行为又是另一种残忍,却不知怎么传出是巨蟒所为。乌停云站在太极拳坊的练武场上,颇为疑惑。
几位飞羽阁部众分散在坊内各处探查,乌停云看着一只黑犬窜进不远处的一间屋舍里,很快出来,嘴里叼了个以棉布缝制的花面老虎。
乌停云:“?”
乌停云拿着花面老虎,向那处屋舍走去。
这因是一处用来临时休息的屋舍,门窗开阔,东西不多,放着很多垫褥,如今满是血迹。角落里有一个婴孩的摇床,床上的袄被也有一团血迹,却是叠得整整齐齐。
黑犬在摇床前驻足,向乌停云扫了扫尾巴。
乌停云明白了,有人来过,且在此处泄露了悲悯。
所谓江湖谈仁说义,无数人心向往之,却哪知江湖稀缺的便是仁慈善悯。偌大的太极拳坊一夜空门,连婴孩都没有存活下来,旁人又岂会过问凶手为谁,衙门里头记上一笔便罢了。
乌停云将花面老虎放回摇床里,转身走出屋舍。一名飞羽阁部众来报,在马厩旁边的侧门发现了巨蟒的行迹。
罗雀那位二哥的脾性,乌停云还是知道一些的。因体型巨大,中原并不多见,它便向来潜伏于湖泽与丛林之中。罗雀说,二哥是怕别人说它丑。
丑不丑,乌停云无法评价,他现在要先确认是不是罗雀的二哥。
马厩里的气味不好辨认,只堆放的草料间依稀有什么碾过的痕迹。几只黑犬反复嗅闻,在太极拳坊内逡巡良久,最终确定了一个方向,自狗洞里爬出,乌停云等人立刻越墙跟上。
黑犬们你追我赶,一路往城西奔去,最终在虎豹会的门前停了下来。
虎豹会作为一个帮派,一扫往常热闹景象,竟是大门紧闭。乌停云略微皱眉,直接一脚踹开朱漆大门,门后偌大的场地上放着数辆马车,人头攒动,个个提包背箱。
黑犬在大门口狂吠几声,那些人回头,竟是满脸的惊悚,仿佛担心的怪物闯了进来。
乌停云示意黑犬安静,跨步走进去,几个小孩直接哇地哭了。乌停云立在原地,说道:“公孙虎和公孙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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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塘城外。
松鼠在枝桠间跳跃,窜得极快,罗雀勉强跟得上,林静逐的一只手背在身后,落得老远。半晌,罗雀抱着松鼠从树间荡过来,他也不出言催促,弯着眼睛说:“公子,这边走。”
松鼠发现蚌珠的地方,在密林深处。
林静逐走过去时,罗雀抱着松鼠正在山坡附近转悠,试图搬动一块大石。林静逐说:“怎么了?”
罗雀指着大石底下的一处缝隙,说道:“老大就是在这里捡的蚌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