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声呜咽,穿林时带着初夏的蝉音。----更新快,无防盗上biqugexx.net---
乌停云如一只黑燕, 自枝桠间掠过, 半空中一个侧转, 精钢棍往一片浓密的阴翳中挑去, 笛声猛然惊亢, 群鸟冲天, 无数纷飞落叶之中一道红色的身影飞离枝头。
另外三道黑影已自远处跃近,与乌停云成四角包围之势, 将玉阶前圈在了当中。玉阶前的面色冷然, 侧身挥动衣袍, 碧青竹笛向乌停云掷去。乌停云斜身卸肩,避开了竹笛的攻击, 精钢棍直接戳向玉阶前的腰间。
玉阶前凌空翻身, 飞脚踢向乌停云腿上脆弱的委中穴。另外两名飞羽阁部众一上一下,各自以精钢棍击向玉阶前的肩头和腰侧。
玉阶前躲避不及,只能放弃攻击乌停云, 脚尖尚未碰到乌停云的衣物便飘向一侧, 变幻间抓住回落的竹笛, 提一口真气往远处掠去。飞羽阁部众的追击却是如影随形,使得玉阶前的笛声断断续续, 无法成调。
玉阶前咬牙。
自端午他夜袭罗雀,已过去五天。彼时因林静逐半路杀出,以破阵鼓对抗消意愁,玉阶前知道遇到了劲敌, 只得含恨收手,之后便被飞羽阁部众不眠不休地追杀了五天四夜。
玉阶前的武功自然是一流。
太极拳坊灭门一事传出之际,他便从骓逝雪那里得知了波旬魔的消息,彻夜不停赶到钱塘,便遇上了罗雀揭下英雄帖。
英雄帖向来备受江湖瞩目,又攸关钱塘百姓,玉阶前只能按兵不动,暂且潜伏于暗处。
罗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玉阶前却知道,那个几乎足不出户的玉面修罗林静逐明面上托言身体抱恙,却一直在不动声色地协助罗雀。否则单凭罗雀一人之力,根本无法胁从好钱塘里外的一切。
玉阶前探查林静逐在钱塘的防卫部署,最终定下端午当晚动手。彼时没有宵禁,街上官兵减少,而因远离西子月巷,飞羽阁部众的岗哨最是薄弱,是动手的好时机。
适逢乌停云远赴祝阳城追查波旬魔的下落,林静逐便将息风止安排在罗雀身边。飞羽阁之内,乌停云擅追踪,息风止擅打探。玉阶前知道这一点之后,便未过多担忧飞羽阁会对自己造成多大的威胁。
诗宗主嫉恶如仇,远不如酒宗主的周到以及剑宗主的冲和,但这番谋划却也是煞费苦心。可惜百密一疏,他并不知道林静逐虽然身体的确抱恙,然而提口气便能大杀四方。
他更不知,罗雀是林静逐身上的那块逆鳞,谁都不能动,动了就得死。
树林深处光线昏暗,雾气弥漫,玉阶前一身红衣如火,边跑边与飞羽阁部众交手。
飞羽阁部众的武功比不了诗宗主,但个个都是轻功好手,这般缠绵千里的追击早就是家常便饭。而且他们人多势众,随时有气力十足、精神饱满的部众加入,看着是打算把玉阶前这般慢慢耗死。
赶尸小鬼都没有这么讨厌。
玉阶前牙痒,却也无可奈何,试问江湖之中何人会想到,以神秘和严谨著称的飞羽阁,从上到下竟然都是无赖的牛皮糖,还是成股的那种,撕都撕不掉。
玉阶前离开钱塘一路逃离,发现退路被堵之后不得不采取迂回的办法,反身在钱塘附近逗留。
彼时钱塘一带的百姓已将罗雀视作英雄,玉阶前知道如果自己暴露了,恐怕无需江湖义士出手,他能直接被百姓们乱棍打死。林静逐当真心如修罗,决断与狠绝都不能以常理去议。
玉阶前且战且退,突破飞羽阁部众的围攻,逃出树林,急速往不远处的白溪掠去。
白溪中有艘船,玉阶前打算上船之后直接南下。五天都没有休息,此时若是使出消意愁只会是事倍功半,更何况玉阶前只想快点甩掉飞羽阁的人。
溪边灌木低矮,不知名的蚊虫鼓动着翅膀。玉阶前退步而行,左手画圈卸开乌停云的掌力,随即足尖在树干、岩石上接连数点,转瞬间已与飞羽阁部众拉开七八丈距离。----更新快,无防盗上-------
飞速退离之际,玉阶前袖袍甩出,扬手便是七枚冷月镖。
“月”本是玉氏王族的标志,幼时玉阶前擅长冷月镖,而小玉则以转月轮为武器。玉阶前如今身在南落师门,虽然不担忧旁人认出冷月镖,却也很少使用。
此刻面前是五天以来最大的一次逃脱机会,玉阶前再无它法,只能以冷月镖阻滞乌停云等人如影随形的追击。
冷月镖形如弯月,或倾斜、或翻转,日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以诡异难测的路线射向飞羽阁部众。
乌停云离得最近,半空中猛然一个滞身,随即左旋右转,快速躲避冷月镖。他身后的飞羽阁部众也纷纷往旁侧躲避,一时间与玉阶前的距离又拉开了十几丈。
玉阶前快速靠近溪边灌木,正要跃过,忽然斜刺里一支羽箭扎在他的脚边灌木里。玉阶前受惊,双脚凌空错踏,另两支羽箭紧随而来。
灌木根本无法落脚,玉阶前狼狈躲闪,身形凌乱地向溪边奔去,凌空又是三支羽箭!
玉阶前抬头,只见离白溪不远的一处山坡上,林静逐长身而立,风中衣带飘扬,手中持着一把玉弓。他旁侧还站着一名飞羽阁部众,正将三支羽箭递向林静逐。
林静逐面容波澜不惊,芝兰玉树的身姿屹立在天地之间,手中却是三支羽箭齐射。羽箭蕴风挟雷,又劲又疾地射向玉阶前。
乌停云等人不再上前,却在外围将玉阶前所有的退路堵死。玉阶前虽只需躲避比翼箭,但比翼箭来势迅疾,又是三个不同的方向,玉阶前恍若与三人对阵,一时间甚是左支右绌。
好不容易脱离了箭势,又落入飞羽阁部众的追击之中。玉阶前这般恣肆狂妄的一个人,一身武艺难以施展不提,恐怕稍不留神便会跌进白溪之中,成一只落水狗。
这哪里是杀人的架势。
玉阶前生出疑虑,躲闪间高声询问道:“玉面修罗,你到底要拿我做何?”
林静逐并不答话,动作快速而又有条不紊地不断射出比翼箭。他的力道控制得极是巧妙,眼看着玉阶前跃入溪中轻舟从一丛水草间驶出,林静逐未有丝毫慌张或愤怒,手臂抬起,指间气力微增,不断射向玉阶前的脚下。
玉阶前真气浑厚,步履轻盈,一身超绝武功的法门皆在脚下。林静逐竟是直接箭指七寸,如一只餍足的猫捉弄耗子,偏又差了分毫,你并不知道下一瞬自己是被玩死,还是被吃掉。
在玉阶前看来,这分明是侮辱。轻舟曼盈间,他双足立于船头,运起消意愁,绵叠笛声乍然响起。
白溪两岸如劲风刮过,草木偃伏,没过飞羽阁部众的身影。三支射向玉阶前的羽箭,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抓住,力势顿无,落入溪中。
笛声锐利,响彻整片溪谷,震得大半飞羽阁部众蹲身掩住耳朵。玉阶前长啸一声,弹跃而起,周身真气雄浑,向林静逐逼迫而去。
林静逐微缩瞳孔,却是章法不乱,手中玉弓于臂弯间转动,身侧便已现出几名飞羽阁部众向玉阶前扑过去。
飞羽阁部众与玉阶前斗到一起,林静逐却是径自摸了三支羽箭,向空中激射而去。霎时便传来一只黑鹰的凄厉嘶鸣,震破了笛声的守势!
玉阶前满脸都是“还能这样?”的震惊,林静逐已握着弓箭,墨绿衣袂翩跹间弓弦拨动,幻出无穷不尽的弦影,绵叠如水波向玉阶前罩去。
骓逝雪运剑,洛莞使刀,若是单论内功心法的修习,诗酒剑三人之中当以玉阶前为首。
然而此时的玉阶前还不知道,林静逐的“天地老”是吸纳武林各路内功心法化为己用,他可“借”的并不仅是声音,而是世间万物。
此刻林静逐将内力灌注于弓弦上,弦虽无声,拨弄间却是气力万钧,急速地往人的胸膛撞去。飞羽阁部众早已躲开,弦音将玉阶前完全笼罩,一时间恍若是风声、雨声、雷声汇集一处,逼迫得玉阶前退无可退,又进无可进,脸颊上不断滴落着冷汗。
忽然间,那被弓弦的无声之音压着的草木有了微微的颤动。一袭黄衫掠近,以一柄细窄的柳叶刀将真气催至林静逐的面前。
一旁待命的乌停云当即出棍斜挡,却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喝道:“停云!”
乌停云正欲击撞,闻言顿住,看清已至面前的女子竟是多年不见的洛莞,如今南落师门的酒宗主。
洛莞一身鹅黄长衫,缀以新绿,黑发仅扎了个利落马尾,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腰间以彩绳系挂着一个狭长的瘦葫芦。她冲乌停云扬了扬眉,率先收了柳叶细刀,然后看向林静逐。
林静逐说道:“你还是来了。”
已至唇齿间的话忽然便说不出口了,洛莞疑道:“你知道我会赶过来?”
林静逐道:“波旬魔一事,虽未传得太远,诗酒剑三人却是同气连枝,自然都是知晓的。诗宗主会不会来钱塘,来了又会是什么后果,想必酒宗主也是清楚的。”
他话里藏话,有两件事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