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化险为夷,罗雀渐渐有些惊叹,再遇有人偷袭竟能笑着出言嘲讽,惹得对方失去方寸,被老病鬼一掌拍死。老病鬼在罗雀的脑袋上蹭了一把,往青州府北而去。
他并不着急立刻出城,而是继续在城中东躲西藏,让人无法摸清他的去向,顺便解决掉一些不知好歹的家伙。
夜色沉沉,月华黯淡,忽然一串逶迤火光伴随着哒哒铁蹄闯入城中。原本便有些不安的百姓缩在家中,不敢点灯,只从窗户的缝隙之间往外看去。火光耀亮,他们瞧出这竟是一队朝廷的禁军,华服烈马,飞鹰刀在火光之下怒目展翅。
罗雀与老病鬼藏身于一处屋檐之下,罗雀认出飞鹰刀,不由趴在老病鬼耳边说道:“抓我的那个公子哥,他的手下就用的这些刀。”
想了想又道:“他好像有很多手下,还有一伙养狗的。”
白日里罗雀在茶楼闹的那一出,老病鬼得知之后甚为感动。他就知道,他家嘟嘟虽然顽皮了些,心还是向着他的。因此一直潜伏在暗处,伺机带着小孩一起走。
囚了罗雀的那人,老病鬼见他没把罗雀怎么样,所以没有理会。此时听罗雀的意思,那人竟是帝京里的冒牌货?老病鬼心下讶然,不由问道:“你认得他吗?”
想起罗雀什么都不记得,便改口道:“他认得你吗?”
罗雀道:“他和你一样,喊我嘟嘟。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拷问我,半点追问都没有。”
“我的乖乖,”老病鬼把罗雀搂在怀里,“莫信他的话,他是个骗子。”
罗雀:“……”
罗雀哭笑不得,抱紧了松鼠。他其实谁的话都不当真,甚至觉得老病鬼偶尔挺神经错乱,但谁让老病鬼除了对他死缠烂打,还从乱葬岗之中捡回了应大娘的遗体,收殓了入土为安。
罗雀自然不会去纠结一个人的一生是否全然光明磊落,但这个人若有一事入得了他的眼,肝脑涂地也无所谓,因此才拼命搅浑水救老病鬼。
他想了想,又说道:“那个公子哥,好像知道你是谁。”
老病鬼一时默然。
当年林家堡灭门之时,嘟嘟尚是垂髫小儿,但林隐已习武念书多年。林隐与嘟嘟虽然是同胞兄弟,性格却是迥然不同。嘟嘟与其父相似,林隐的面容性格都肖似其母,自小便是沉稳性情。
那时当今圣上还是二皇子,常常往林家堡送书信,得知自己这位侄子的性情,颇是调侃了几句,赐字“静逐”,取的是“炉香静逐游丝转”。
这曲晏殊词,甚是恬淡悠远,悄静之中是生命的流逝与时间的永恒,颇有道家意境,远非其它浓词艳曲可比。林隐很喜欢,主动提笔回信,感谢二伯的赐字。
此事只有林家几位主子辈的人知晓,圣上当年寻找林家血脉,自然不会不去验证笔迹与书信内容。但似乎……验上了?
这是老病鬼百思不得其解之处,因此并未冒险去帝京亲自验证。此时听罗雀的意思,这个冒牌货还是林家堡的人?可是不管怎么推算,当年的林家堡绝对没有与林隐年纪相仿的小孩。
凌空几个呼哨,街道的尽头,现出十多位身穿鹅黄衣裳的女子,年龄不一,都在十九岁至二十五岁之间。当先的女子腰间配着掌门首徒标志的流云纹阴刻竹节牌,牌上垂挂着青黄两色流苏,正是卓幼青。
罗雀正要说话,老病鬼捂住他的嘴巴,罗雀怀中的松鼠也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青云派的弟子走到禁军前,卓幼青开口道:“你们为了皇陵失窃的一口棺材,竟是将偌大的青州府当做捉鳖的瓮,全然不顾百姓安危。”
络腮胡子自马上看了她一眼,略微颔首,骏马往前行了几步。络腮胡子扬起手中令书,高声道:“今夜禁军在此巡逻,发现夜间在城中聚众持械者,无论身份,按照大周律法,严惩不贷!”
这是趁乱出城的好时机!
老病鬼不再耽搁,提着罗雀转身便往青州府的东侧跃去。罗雀辨认方向,讶然道:“不是去北边吗?”
已有人迷失在北边荒林的阵法之中,想必在千秋岭搜寻的那拨人很快就会转移去荒林。老病鬼对自己狡兔三窟的手段颇为自豪,说道:“咱们去东边,你那二哥也唤出来让我瞅瞅。”
城中的箭雨已然停止,无数身影在夜色下现身又消失,但并没有多少人乖乖听从禁军的命令。刀尖舔血之人,向来都是以命博取钱财。
老病鬼拎着罗雀,飞身掠上东侧墙头。远处一道寒光闪过,不知谁的兵器破空而来。老病鬼的内力甚是浑厚,一掌拍碎城墙上的青砖,扬起乱石击中兵器。更有几颗乱石飞向了兵器的主人。
城下有人惊呼:“裂天手!”
被人识破身份,老病鬼再无藏身之意,运气周身,瞬间有了千钧之力。他将罗雀提于左肩腋下,右手扬起,在城墙上猛力一拍,又是两块青砖碎裂,乱石如骤雨般扬起,在他的周身形成一道随时攻防的壁垒!
他朗声大笑道:“嘟嘟我儿,让你瞧瞧爹的厉害!”
骏马嘶鸣,赶到城墙下的守陵卫们神色一凛,此人竟是……武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