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噩梦，彼得每天都在做同一个噩梦，可之前他从来都没办法移动，现在他可以动了，在那天发烧之后。他可以打量这个房间，他可以小范围移动，可是不知名的恐惧始终攥紧了他的心脏，他仅仅几眼就能知道这是个地下室，他看到了地上斑斑的血痕，他看到了弯折的铁棒上还在向下滴着的血迹。

钻心的疼痛从四肢传来，他发现自己的视角忽然变了，眼前只有黑漆漆的天花板，他甚至不用思考都能知道自己全身骨头已经断了不止一遍。不，不是不用思考，而是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去思考，疼痛感已经占据他全部的大脑，他甚至没有任何余地来思考，张开嘴就是刺耳的惨叫，但他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哈哈哈哈哈哈，多么可怜的小鸟啊……”

扭曲疯狂的笑声在地下室中回荡着，源自本能的恐惧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进来，下意识想要颤抖想要蜷缩起身子后退，然而身体却是即使动一下都是要命的痛感。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个紫色的身影，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泛进骨子里的寒意，大脑在叫嚣着远离逃离那个人的身边，身体却是完全的无能为力。

他可以感觉到心中涌上的愤怒与憎恨，却远远不及自身的无力感和恐惧。彼得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但他的身体、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始终记得那份恐惧，无法逃脱的恐惧，这是一个无解的噩梦，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恐惧降临。

彼得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这是一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在一开始每天陪伴他的是布鲁西宝贝，可怜的总裁一边熬夜工作一边陪伴着被噩梦折磨的孩子度过漫漫长夜。后来是迪克，善解人意的大哥会安抚被噩梦惊醒的弟弟。

彼得房间的台灯总是亮的，彼得房间里总有一个人陪着他。但今天不同，提姆在蝙蝠洞接受布鲁斯的特训，迪克因为假期到头赶回布鲁海文上课了，于是安慰做噩梦的彼得的重任就被交给新来的灰蝙蝠了。

可今天的情况并不一样，房间里静悄悄地，灰蝙蝠手里拿着一本《亚瑟王之死》，昏黄的灯光照在男人身上，微末的余光仅仅触及床边。孩子蜷缩在被窝里，惊呼恐惧硬生生被全部压在喉咙口无法出声，原本为了保暖准备的厚实被子压过头顶竟无意间成了致命的利器，就连最基础的呼吸都是无比艰巨的考验。

等灰蝙蝠发现不对劲一把扯开被子的时候，孩子的脸色已经有点有些泛红了。曾经面对白色暴君也不曾动摇的男人此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他将孩子拥入怀中，一根根扳开孩子死拽着被单泛红了的手指，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呼唤着孩子的名字。

“杰、彼得，没事的，彼得，我在这……”

然而这种呼唤并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加重了孩子的惶恐不安，灰蝙蝠感觉到今天的情况似乎和布鲁西白天与自己交代的不同，但是他并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布鲁西会怎么做，现在去找对方也来不及了，于是他选择了自己方法。

等布鲁西在笔记本前打瞌睡被手机闹钟吵醒，即使精神依旧困倦，还是合上笔记本上二楼彼得的房间走去。按往常再过几分钟彼得就会被噩梦惊醒，灰蝙蝠第一次照顾彼得他总是不放心，哪怕是迪克，他也会在半夜被闹钟吵醒让Ian查看情况确定没事了才会继续睡下。

但今天似乎有哪不一样，周围过于安静了，彼得的房间一向都是隔音效果最好的，所以直到布鲁西把门打开的时候才听到灰蝙蝠的声音。他在喊那个孩子的名字，不是彼得·韦恩，是杰森·托德。

有那么一瞬布鲁西是想打人的，他确实在刻意隐瞒彼得的真实身份，甚至是给彼得恢复记忆增加阻碍，就连彼得·韦恩这个名字也并非是因为怕杰森回来知道闹别扭，而是想要混淆视听。他不信任那个世界的自己，无法保护好杰森的自己，所有事情只分没有和有，不会有一次这个选项，那个世界的自己这次没能保护好杰森，以后肯定还会发生。布鲁西不想放彼得回去，然而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