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白贺捏了捏眉心,站在路灯下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口气。呵出的气流在寒夜里,凝成一片迷蒙的白雾,又很快随着冷风散去了。
自从程子猜测韩宗是想包养他,他就一直试图回避这个问题,在韩宗主动挑明之前,他不敢也不愿意从这个角度,去解读韩宗为他做那些事的动机。他怕自己想的太多,就不知道该怎么与韩宗相处了。
然而现在看来,确实是被程子说中了。
只要他还和韩宗有联系,这个问题就终究要面对,而且最后的答案显而易见,不会是皆大欢喜。
可是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了在酒店里的那一晚,梦里与韩宗的温存和暧昧。
是他所渴望的吗?
不是,一定是狐狸搞错了,狐狸把他对韩宗的崇拜和信赖,错误的会意成了喜欢。
他这么想着,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从来不会这么矫情地计较字眼,可今天是怎么回事。
白贺不愿意想那么多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
他狠了狠心,决定把话挑明。
“宗哥,谢谢你,不过我觉得这样不太妥当。我……我知道你对我很好,你给我花了很多钱,还救了我好几次,我这条命给你也是应该的……可是我只把你当大哥看待,我还年轻,马上就毕业了,我自己会努力赚钱的。”
“我知道你很有钱,条件很好,可是我不想对你有太多的依赖……”
白贺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堵得慌,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哪里出了问题,竟然开始莫名其妙的难受了。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也没有挂断,安静得仿佛白贺不是在与韩宗通话,而是独白。
白贺甚至能想象得出,韩宗面无波澜地听他说话的样子。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有些一直放不下的东西,不应该属于他的东西,也该放下了。
他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白贺背靠着冰冷的灯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尽量自然:“最主要的是……我……我不喜欢你,不对,呃……也不是不喜欢你,是我不喜欢男的,对你……就是尊敬和崇拜,没有那方面的喜欢……”
“所以……还是算了吧。”
对,就是这样,我是个直男,我不喜欢男的,我对宗哥只是尊敬和崇拜,这就是我想表达的中心思想——白贺在心里一直反反复复地回放着刚才说的话,重复着肯定自己。
“看来你误会了,我们见面再谈。”
韩宗的声音低沉而迷人,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云淡风轻得仿佛白贺说的事情与他完全无关。
白贺愣了好久之后,才渐渐从那句“你误会了”之中,逐渐咂摸出一丢丢尴尬和郁闷——我操,韩宗这个畜生是在钓鱼吗,说出那种容易被人误会的话,让他自作多情地挣扎了半天,骗他说了那么多,竟然就这么简单粗暴地从这个问题上直接碾压过去了!
妈的……臭小子,要不是我心慈手软,早就干死你了!白贺咬牙切齿地想。
他当然不敢说出口,也就只是这么想想而已。
“啊……好的,那就之后再联系吧……嗯……宗哥拜拜。”白贺温顺狗腿有礼貌地挂了电话,甚至没敢再追问韩宗一句“那你他妈的说养我到底是几个意思”。
通话十六分钟,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五点三十二分。
离天亮还远,路灯的暖光没有给北方寒冷的夜晚带来丝毫的暖意。马路上偶尔有几辆空载的出租车路过,经过白贺旁边的时候,都会满怀期待地刻意放慢速度,以为他是要打车的人。
只有白贺自己知道,他不是要坐出租车,他只是站在那发呆而已。出租车司机都会错意了,但是这种事完全无所谓,他根本没必要解释给他们听,司机也懒得听。
司机不可能猜得到一个路边的行人在想什么,就像白贺也猜不到韩宗在想什么。
三个人坐着最早的一班公交车,一起回了大斌家。程子和大斌陪白贺直播了大半宿,打了一架,又去了一趟警察局,坐在公交车上,被车里的暖空调一烘,乏得上下眼皮粘在一块儿,扒都扒不开。要不是白贺把他们一个个晃醒,他们能从上车直接睡到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