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你从哪儿抠出的斧子啊!”苏禄海没被砸到,旁边一人差点正中红心, 他立刻开启嘴炮, 一串脏话飙上前。
前面那人还没来得及掏出第二件武器,苏禄海直接上前, 一棍子敲晕他,丢到过道上。
这还不算什么,前面的路段上甚至有人往后撒图钉, 苏禄海手里抓着别人丢给他的大拖把清了一路, 顺手给扔图钉的来了一个扫堂腿。
即便如此,他们的速度还是越来越慢,周围奔跑的爬塔者数量逐渐增加, 自带交通工具的优势选手自不用说, 其余人都只是普普通通的爬塔者, 这一段开始玩暗算的就少了, 大部分都把精力集中在奔跑上, 枯涸城池就在眼前, 他们需要加快速度冲到前面。
“城管区快到了,再攻击别人可能会被直接踢出栈桥, 切忌轻举妄动。”周围的人已经多到只能步行的程度,苏禄海凑过来对南乐生说。
南乐生自然是不会主动去攻击别人,他是个本性追求和平的家伙。
又走了几分钟, 南乐生一队人总算是明白了苏禄海话里的意思。
人挤人, 人踩人, 南乐生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真的遇到了春运挤火车的场景——漫山遍野的人头,挤在三米宽的栈桥上,这个推那个,那个搡这个,耳边都是谩骂和催促声,南乐生看到不远处有人穿着一身软猬甲,把周围人挤得浑身是血。
苏禄海拉过团队里的女生,让她们靠着栏杆走,其余男生包在外围。南乐生的手扣在狗腿的搭扣上,苏禄海摆摆手,指了指对面的城管,让他放松神情,不然也会被盯上,留下盘查。
三个小时时间真的不太够用。南乐生望了眼苏禄海的手表,还剩下不到半个小时,城门却还在一千米开外,按照他们这个步行速度,很有可能要到不了门内了。
南乐生望着其他人,他们和自己一样,脸上满是焦虑。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轰鸣,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南乐生抬头,眼前便飞过了两条大白腿,以及一架黑漆漆的飞行器。
“抱歉借过啦。”
飞行棋上坐着一个西瓜头女孩,不算太胖,腰身纤细,大腿和臀部倒是很丰满,被皮衣皮裤裹得绷绷紧,戴夸张的耳饰,正坐在飞行器上冲下头的人咧嘴笑。
南乐生抬头望了一眼,眉头一皱,这样肯定不行。他把手搭上栏杆,对其他人说:“跟上来!”
说完,翻过栏杆,纵身一跃,跳下栈桥。周围人一阵惊呼,苏禄海对他喊道:“水已经涨起来了,你还要往下跳?”
南乐生注意到脚下即将覆盖过鞋面的海水,不过他脚上的塑料鞋套还在,姑且还能撑一会儿。他喊了一声:“没别的办法了!你们也赶快跳下来,记得不要接触海水!”
栈桥上推搡的人群停顿了一秒,周邪一脚“咣当”踏上栏杆,纵身跳下。她把防水外套的拉链全拉好,戴上帽子,跳下去的时候没有沾到海水。
伊政见状,从旁边的人身上扯下一件斗篷,不顾那人出声反对,也跳下了栏杆。他们的鞋子都是高帮行军靴,只要小心,可以不沾上水。
其余队员也纷纷下水,李岚比较倒霉,双手双脚同时落地,啃了一嘴白沙。他吐掉嘴里的东西,一脸苦相地爬起来,追到南乐生身后。
南乐生这才想起,李岚对海水免疫。他哈哈一笑,拍了拍李岚的肩膀。
几个人跳下栈桥之后,上头也有人坚持不住了,带着东西往下跳。就在南乐生等人狂奔同时,后方还有人一不小心引爆了手雷,炸起一片人。
这下更多人害怕了,纷纷翻过栏杆,往沙地上跳去。
但是就在这短短两分钟内,海水已经又往上张了一点。跳下来的不少人运气不好,直接摔到水里失去了神智,瞬间进入回忆了。
苏禄海与南乐生全队眼见着前后都有人在往水里扑通乱跳,只得一边奔跑一边小心绕开。苏禄海的手表开始不要命地滴滴乱叫起来,苏禄海也大喊道:“还有最后八分钟!快点跑!快点跑!”
桥上众人还在互相推挤,可是他们哪里跑得起来,大部分人只能大声谩骂,诅咒城管,诅咒枯涸城池,诅咒后悔之海,诅咒巴比伦塔。
南乐生等人终于跑到了栈桥尽头,他们用前所未有的速度爬上了栈桥柱,也不管其他人的抗议了,一脚踩上别人的肩膀和头颅,一边说对不起一边滚进了城里。其中说得最快最用力的是李岚,他像是做了错事被当众问罪的小孩儿,双眼紧闭嘴里大吼,没头没脑地撞进城里。
跳过岗亭,南乐生和苏禄海率先落地。
随后进门的是周邪和伊政,乌托一甩手,李岚与贺敏双双被甩进门。
刘柳被人抱住了大腿,乌托挥动手臂,清开一片距离,让他滚了进来。
小队中所有人都进来了,也就是此时,城门开始合拢。陷在检查岗亭中的众人大声喊叫,对南乐生众人表示不满,但是也来不及了,城门准时关闭。
苏禄海手上的电子表还在滴滴滴滴响个不停,午时十二点已到,时间彻底耗尽。他抬了抬手臂:“多谢各位,我这次总算是不用原路折返了。”
其余人躺在大理石石板铺成的道路上,望着湛蓝的天空,一边喘息,一边大笑。
他们成功了,他们竟然成功了。南乐生爬起身,对苏禄海说:“走,请你吃个饭,多谢你载我们到桥下。”
苏禄海接过路人递给自己的毛巾,往脸上糊了几把,歪歪嘴,笑得像个大小孩:“先别急,你还不知道这座城的规矩吧?我带你去我喜欢的饭馆,你们都需要仔细听听这儿的游戏规则。”
巴比伦塔的许多城市就是普通的交易集市,比较混乱,出现地点也不定。大型城市往往待在一个特定地点。
比如枯涸城池,它一般都沉在后悔之海中,几个月开一次城。具体时间在开城之前会慢慢作为情报流出去,但也有很多人是掐着每次退潮来看看情况,捡漏进城的。
几人坐在干净的砖石地面上喘气,门外众人还在吵吵闹闹,大概是还觉得自己能挤进去,还有人在大骂南乐生等人。这有什么办法,他们怎么不去骂靠飞行器飙车进来的人?南乐生想起了从自己头上飞过去的女孩。
“关门了关门了!都往后退几步!”城管站在厚实的城墙上,对着外头众人说,“不想死就赶快滚回去!”
他一声令下,城墙外传来通电的吱吱声,有什么东西缓慢上升,十个人,包括苏禄海的注意力都被引了过去。
城墙之外,缓缓升起了一面透明玻璃墙体。看上去就像是一层不规则的玻璃幕布,像是被人剪下,草草拼贴而成,每一处的墙体升起速度都不一样,这里的快一些,那里的慢一些,所有人屏气凝神,望着庞大破碎的玻璃幕墙往头顶聚拢。整座城上方有十多块巨大的白晶墙体,它们升到了三十米的高空处,停下了。
白晶墙壁并没合拢,而是半包围起枯涸之城,像裂开几道缝隙的透明卵蛋。
南乐生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枯涸城池建在后悔之海的海中,海水落潮才能入城,几个小时后涨潮,半个城池浸泡在水里,此时就需要用白晶围城,防止海水灌入。
这一塔层中不存在天气变化,不存在太阳升起落下,只有永恒的日光。南乐生注意到,头顶的天空并不是夕阳的颜色,而是夏日正午的湛蓝,看不到太阳,恼人的光线却是直射而下。
“这里不是接你们的那片海域。”苏禄海笑了笑说,“后悔之海拥有四个位面,并且四个位面并不重叠。你可以想想成四面骰子,我们现在的这一面是午间位面,阳光永不消逝。你们来的那一面是将落位面。傍晚的位面上漂流副本特别多,还有些是伴随副本,贼烦人。”
南乐生“哦”了一声,他不太在乎这个,反正已经从那里脱身了。
“对了,你的那座玻璃潜艇,原理是什么?也是利用位面弄成的吗?”南乐生忽然想起他的神奇小玻璃船。
苏禄海冲他挑了挑眉:“聪明。南乐生,我把你们带到岸上算是帮了一个大忙吧?你等会儿不仅得请我吃饭,还得安排好我这几天的住宿,不然我可就亏了。”
“行,行。”南乐生点头哈腰地,“您想住哪就请您住哪。”
“哈哈,这还有点难度。算了吧,随便找个旅店住就行。我这玻璃船是上层工艺,你再往上去几层,有个以制作塔内专用器械为生的民族在,是旅居民族,一般碰不到,他们也很少和爬塔者亲近。我的船就是他们制作的,花了三块粉晶。”苏禄海拍拍手,把鞋子从脚上卸下,“黑市上这个价,说实话挺贵。”
苏禄海这人有点话痨,南乐生和他坐在街边聊了半天,聊得口干舌燥,才知道了玻璃船的秘密。
这条关键情报与巴比伦塔有着直接关系。玻璃船船体并不在同一位面上,而是来自十二个位面。在巴比伦塔中,十二个位面对应十二个世界,正是因为十二个世界在巴比伦塔处相交,处于一个活动联结的状态,所以巴比伦塔才能如此庞大。
巴比伦塔同时存在十二个空间之中。只是外观不同,有些世界里的人根本不知道巴比伦塔的存在。
白晶处于不同位面的同一位置处,就像是十二面体,想要使用的时候翻转出来,从手上这一块与其他白晶的玄妙联结点,将其还原成本来的面貌。船体内所有东西都是用白晶制作的,可以完全叠回其余空间,枯涸城池的墙体也是同样的原理。
万能建材白晶,正是以其自由穿梭于十二世界,十二个位面而闻名。五根金条,只能换巴掌大的一块白晶。
南乐生听得寒毛直竖,这条情报怎么听都不止五根金条了吧……
“哎呀,我这次也没想到自己能进来,南乐生,如果不是你我这次估计还是回上一层去了。”苏禄海浑身上下一阵乱摸,看得南乐生莫名其妙。
“烟没了。你那边还有?”他冲南乐生摊手,问他要烟。南乐生一看烟盒,只剩两根了。
他无言地看向苏禄海,眼神暗示,我都这么穷了你还要拔鸡毛?
他挤眉弄眼的,苏禄海觉得有一丝丝恶心,他连忙摆手:“不要了不要了。我去搞一包来,你也一起。”
南乐生本想说,你身上一毛钱没带怎么买烟,可转念一想,他一分钱不带进城,大约是有什么特殊的路法。于是跟上前去,想看看他有什么明堂镜。
苏禄海身上就穿着一件深色的贴皮背心,一条说宽松不宽松的休闲裤,一双跑鞋,他把橡胶套鞋拎在手里,他摇啊晃啊熟门熟路地跑到了卖烟的小店门口。
“老板,两包小塔牌。”他半个身子趴在柜台上,“用这双套鞋做抵押,不进水,42码,男女都能穿。”
柜台里坐着个糟老头子,看了一眼他手上臭烘烘的套鞋,鼻子里哼哼,说道:“你这只值一盒烟。”
苏禄海笑道:“一盒就一盒,大不了我用第一盒再搞第二盒呗。”
糟老头子看了他一眼,从柜台里拿出一包烟:“你就这么确信自己能赢?”
苏禄海笑而不语。
老头指指边上的告示,让苏禄海做好准备。苏禄海挽挽(并不存在的)袖子,伸出左手。
南乐生凑上去一看,发现告示上写着五个字:剪刀石头布。
“一局定输赢。剪刀石头布!”糟老头一声大喝,亮出剪子。
苏禄海握紧了拳头,冲老头扬了扬。
“这局算你运气好。第二局你用另一只手。”老头比划了一下,苏禄海皱眉,像是觉得好笑,换了右手。
就算换一只手,赢的还是苏禄海。南乐生看清楚了,苏禄海没有使诈,他像是知道对方会出什么似的,总能先一步给出赢他的招式。
其实南乐生知道剪刀石头布要怎么玩才能赢。观察大拇指——这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出步的时候需要将大拇指移动到手掌上方,出剪刀和石头的时候则不需要移动大拇指,但是出剪刀会转动手腕,如果发现手腕转动大拇指没有移动,那么就是出剪刀。
分析很简单,做起来就复杂了。大部分人没法在一秒内反应过来对面的手势变化,高手必须要经历过一定时间的练习,或者是天生反应快,才能在短时间内出招,迅速压制住对手。
糟老头是一把好手,他出手不快,可是苏禄海出得比他还要慢零点几秒,老头让他喊剪刀石头布,想让他先出拳,可赢的依旧是苏禄海。
拿了两包烟,苏禄海道一声“对不住”,递给南乐生一包,理也不理那吹胡子瞪眼的大爷,抽出根烟叼在嘴上,点着了,走了。
他带着南乐生一群人到了家小面馆,坐三张桌子,要了三份菜单。
南乐生翻开菜单,刚想点单,旁边来了个女服务生,把他的菜单合上了,对他摇头。
“这家店是先‘付钱’再吃饭的。”苏禄海抽了第二支烟,对南乐生说,“你不妨就用这次机会练练手吧。”
南乐生看到了桌边摆着的牌子。
拍手背。
商品要钱,水不要钱。苏禄海喝了两杯水,絮絮叨叨说完了枯涸城池的规则。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座城就遵守着一个有趣的规则:以赌代钱。
赌并不是赌勃,而是交易双方进行一个双人游戏,提出购买的赢家可以直接获得商品,若是输了才需要给钱。除此以外,还需要给出一件差不多数额的商品作为“赔偿”。
南乐生听得呛了一口水,那要是一直不赢呢?岂不是要被扒光了?
苏禄海表示正确,输到只剩一条裤衩时就要被丢出城外啦。
并不是所有游戏都能靠技巧取胜。其中很大一部分的游戏,得靠运气过关。比如抓阄,抽签,投骰子,这些很难出千。涉及到大数额财产的买卖,一般都采用这种靠运气才能取胜的游戏方式进行交易。
“我们吃面也要玩游戏?”南乐生问女服务生。
女服务生扎着个马尾辫,一身白制服和外头街道上的砖石一样白净,她叉起腰说道:“当然啦。怎么,玩不起拍手背?”
怎么可能。南乐生撸撸袖子,率先伸手,和女服务生玩了一局,他反应很快,赢了一碗面条。
这一碗他让给苏禄海,以示谢意。苏禄海喜上眉梢,抓过菜单立刻点了一份肥肠面。店家看他这样,立刻说不允许他给团队里所有人代付,想吃面就得亲自动手。
老板,老板娘,揉面的,做浇头的,还有另外两个服务生,全围了过来。
这下所有人都有了对手,再是不情愿也只能上手比划了。
几声清脆的“啪啪”声之后,所有人分出了胜负。几个人中,乌托,贺敏,李岚和伊政被打了手背。周邪与南乐生大获全胜,贺敏把做浇头的手都打肿了,搞得对方吱哇乱叫。
他们拿了八人份的钱,买到了十一碗,很划算。不过这里的店家已经不太愿意收人民币了,周邪不想把金条浪费在这里,硬塞了六张红钞过去。
他们身上的金条不多,白晶粉晶一块没有,自然是只能用红钞票。几碗面吃完,苏禄海站起身表示要先走一步,晚上他会去两条街外的“三只野猫”旅馆投宿,他让南乐生先过去把房钱付了。
南乐生问他有什么事,苏禄海伸了个懒腰,指指贴身背心:“您看我这小背心都把两颗玩意儿透出来了,我得去找点衣服穿。吃完饭正好消消食,逛街买衣服。别担心,我身上也有钱。再不济,玻璃船也能用作抵押。”
众人朝他胸口看,苏禄海赶忙捂住,快步消失在了门外。南乐生摸摸脑袋,对众人说:“走吧,我们去订房间,顺便问问情报交易所和市集在哪儿。必须要搞点白晶了。”
“三只野猫”这名字,听起来像那种大城市里有房一族自己经营的民宿青旅,装潢成欧式日式风格,地址在偏僻的街道巷尾中。
想得美哦,真以为巴比伦塔里有这种便宜实惠的民宿?
南乐生等人顺着直指向上的“住宿”牌子,登上铁梯来到二楼,敲开变色的双开大门,来到光线昏暗的前台前。
一米宽的嵌入式柜台内,坐着位头发卷得像只泰迪的老大妈。她朝几个人瞥了一眼,说道:“入住十人一天一根金条。等价白晶可以打八五折。”
南乐生不知道苏禄海要住几天,他说要加一个人,又问怎么算钱。
老大妈面露诡异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