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接受那块鳞片。”伊政面色凝重, “答应他。”
周邪正是觉得自己如果随便拿了别人东西,就相当于承了别人的情, 她肯定会询问对方有什么心愿。
像这种老人, 世间万般皆看尽,留下的必然是非常难达成的心愿。周邪不想去蹚浑水, 她便拒绝了老人的好意。
“你真的不要?”老人问她,“鳞片的确不是白给你的,但我只是要你去找一样东西, 就在嵌套副本内部。”
你看!果然是这样, 找东西,那不就需要跑地图了么。周邪虽不是个孱弱的家伙,但也不想费事。她刚想再推托一次, 旁边的伊政就走上来说:“她不接, 我能不能接?”
周邪惊讶地张大双眼。他这是怎么了?他的馈赠在起作用?
老人也没料到他会说这话。他又看了一眼周邪, 转头对伊政说:“你行远些, 让我看一看你。”
伊政便照他的话做, 往远处走了两步, 老人看了一眼就制止了他。
“你杂念太重,承担不起此项任务。姑娘, 还是你来。方才听你口气,是不想得这龙鳞?”
此时周邪却忽然犹豫起来。
一旁的伊政,对她做着手势, 让她一定要答应下来。他到底知道些什么?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重要的?
“你必须拿。你的空子我不钻, 但是这东西你得拿。”伊政当着老人的面直接说, “我寻找副本的关键突破口都是寻找高性价比的突破方式,龙鳞是一个非常好的道具,你得拿。”
伊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邪感觉出了它的重要性,表示自己愿意拿龙鳞。龙鳞就像小匕首般,周邪在一侧缠上布,并把剩下的部分包裹好,收到腰间。
“你应该不知道龙鳞有什么用处。”老人叹了口气,“毕竟是新手。你知道龙血吗?可以短时间内使外伤大为好转,龙肉可以强行提升馈赠等级,龙皮龙鳞则能够作为武器使用。”
周邪觉得不大对,怎么这龙跟猪似的,浑身是宝啊。她没敢说这句话,只是低头听着。
“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给你们到了这一层的副本里,还是祥和医院……你们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呢。”老人叹了一口气,“这片龙鳞是我年轻时从身上硬拔的首鳞,我本平凡,少了首鳞之后离龙更遥远。姑娘,你需要变强大,龙鳞只会依附那些真正的登顶者。”
伊政在一旁听,脑子里忽然跳出了几个问题。
如果他不拔掉鳞片,如今会是什么样子?
按他的口气,难不成他越长越像龙?
龙与登顶者到底有关系?为什么龙鳞会依附真正的登顶者?
难道说登上塔顶,就能驯服塔中之龙吗?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老人看向伊政,“但是我知道只有那么一点,因为龙在塔中留下的子嗣众多,我虽从未见过其他子嗣,那也是因为我从不过问他人身世的原因。龙的子嗣身上多少与龙有相像之处,我便是背后生鳞了。”
拿到龙鳞的周邪感到兴奋,她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拿外头的鬼怪们试试手。但是老人与伊政都表示不行。老人表示龙鳞在自己手里是鳞,但周邪各方面都不成熟,没法好好发挥龙鳞,拿出去砍可能都砍不断绳子,更别说拿去砍杀恶鬼了。现在它只能让靠近的鬼怪觉得不适,从而避开她。
伊政则是另一个想法。
他说道:“我记得你的馈赠升级要求。受到惊吓,打开馈赠进行完全的运作;或是想办法克服让你恐慌的根源。我们要想个一石二鸟的方法,让你克服恐惧。再说了,你这么砍出去,我们就不能好好通关了。”
这么一说倒也是。周邪好不容易得了个宝物,心底里有试刀的想法,被伊政一训,吃瘪了,不想了。
“我可以装作狂犬病发作假死蒙混过关吗?”周邪问了一句。
老人看了她一眼:“你有狂犬病?”
“不是不是,我被庸医诊断为狂犬病。”周邪说道,“没有确诊,我要到二十小时之后才能进行检查。”
伊政点了点头,周邪还有点时间,他们可以想办法让医院确诊她为狂犬病或是其他急性必死病症。不过他这一头,情况就没那么乐观了。
由于伊政的极度不配合,换了几个医生来,都没法为他进行“治疗”。这也正常,毕竟除了第一个女鬼,其他都是想用刑器把他捅穿的。
医院看他这么不配合,直接给他转了外科,准备上手术刀料理他。伊政不能逃,他想要通关,就必须在程序间寻找漏洞,要么死过去,要么一路杀上去,可他没有杀鬼的武器。
他苦思冥想,眼睛不时去瞥坐在榻上的周邪。这时他似乎忘记了自己不可以一直盯着周邪看,可只有这一刻,他的目光才是最赤.裸的。
忘掉了自己的身份,忘掉了对方的态度,他也抛掉了自身的窘迫,想要帮助自己倾慕的人。他或许是没有她强,但是不妨碍他去追逐。
既然是追逐,那就奔跑起来,自每一刻去努力追逐。
“这里是嵌套副本吧。”伊政忽然发声,他问老人道,“那这里有没有丧尸?”
周邪猛地抬头,那一头短发都给她甩了起来,显得乱乱糟糟。她好像明白了伊政的意思。
“有。你是想利用那些活尸?”老人回答,“不过丧尸很少走出领地。”
“没有关系,我去就是。”伊政说道,“我现在立刻去通副本。”
老人这才抬头看了看他。坐在一边的周邪再一次感到惊讶,伊政一向少言少语,从来不说狂妄的话,现下他的所作所为,和他多少有些出入……
伊政他把自身上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他想了想,将自己脖子上的一块牌子摘下,递到周邪手里。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周邪不太明白,她脸上满是疑惑,“你以前当过兵?”
“以前是。后来转去做了狱警。”他简短地说,“牌子给你,我怕一会儿被那些怪物搞丢。你好好拿着,等会儿我打通了,从外头回来时你再还我。”
伊政冲床上的老人点点头,随后头也不回地拉开门出去了。
他这样倒是凛凛生风,说是和平日不同,倒也有些契合,只是夹了三两分决绝,周邪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人的确是伊政。
他还是那个在狱中和自己说“你改过自新,出来我陪你好好做人”的官腔家长吗?
身后的老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这臭小子,临走前还要耍帅。”泡妞就泡妞,怎么还跑到医院里,别人的病床跟前泡。他这要么是特别有底气,要么是不要命了。
“老先生,您别见怪,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平日也不会说话,闷得很,就不能给他自由发挥的机会。”
周邪拿着尚带体温的牌子,手也不知往哪里放,只好举着。于是牌子也被她一直这么举在身前。她好像没注意到,老人也只是笑了笑。
走出这条廊,就能看到鬼怪了。
伊政小心避开护士和医生,照着地图,一路冲到了手术安排间,趁着里头鬼护士轮班的间隙溜进去,看到了自己的手术室和手术时间,并稍微修改了一下同一天的其他时间。
更改完毕,他小心退出手术安排室,往自己的病房那边去。刚刚他被强制入院,偷跑出来时遇上了周邪与老先生,现在他需要在一个多小时内把手术的“道具”准备好。
他在周邪没来时,就已经跑过了整座医院,他现在明白,祥和医院小副本的难度并不在于鬼怪们有多难打,问题而是在于如何在活着通过所有医疗程序的同时,制造出完整死亡过程的假象。
祥和医院在夜晚显得格外破落。越是深夜,灰褐色的墙皮,老旧发锈的器具,就显得格外扎眼。黑暗中四处有障碍,伊政提着一口气,到了地下一层。
祥和医院里活人没有几个,死人倒是很多。大多是倒霉的爬塔者,被小副本搞死了,丢在冰冰冷冷的停尸间里。爬塔者里不乏优秀勇猛之辈,只是一人难敌众多鬼,多数死在非人疗法之下。
不着片缕的死尸像破麻袋,一摞一摞地,堆在室内。伊政忍着恶心,在尸堆里翻找,他得找一具身高与自己相近,体表无破损,最重要的是□□大小还得与自己差不多的死尸。
这个方法是他在听周邪讲那位从担架床里蹦出来的假死病人时想到的。
找了大约有二十分钟,他才勉强找到了一个各方面与自己身体差不多的家伙。就是这货毛发有点旺盛,伊政决定等会儿好好洗个手。
他把尸体翻过来,说了句“对不住”,便将尸体的头颅砍下,挖掉颈部骨骼。接着用刀划破尸体背部,他割断肋骨,将不必要的脏器取出,清理掉血液组织,上半身只剩下一面。
这一步并非必要,但提前做个准备比较好。
倘若祥和医院的鬼怪们用白天的标准,伊政是铁定无法通过的,但医院本身是要把病人搞死,自然就不用在器材上苛求,也给了伊政可趁之机。
他把处理完的尸体背在身上,悄悄摸摸到了手术室,此时距离他动手术只有二十分钟了。
因为他的动作,另外两三间手术室内已经开始“手术”,伊政这一边人手不够,只有一个护士一个医生。反正也不是什么“大手术”,不需要那么多人。
他滴了点牛眼泪,跑到护士处表示自己手术快到了,想换手术服,还想先去手术台上躺着。
半透明的护士从没见过这么积极配合的病人,整个鬼吓掉了一半的透明度,给了他一套衣服,又看着他进了手术室,锁上手术室的门。
伊政给那套尸体换上衣服,自己还是原来那身。他先躺了进去,在自己身上盖好布,将没了头的尸体放在身上,并在沿着脖颈处再放上了一张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