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坐在慕姬夫人对面,君湛夜虽表面上一脸平静,心中却有些忐忑不安。从冬絮来告诉他慕姬夫人要见他时,他便已猜想到所为何事,毕竟流言纷纷扰扰,他自然也听过不少。
“冒昧叫四王爷前来,希望没有打扰到王爷。”慕姬夫人笑的雍容。
“母妃言重,母妃传唤,儿臣自然随侍左右。”
慕姬夫人欣慰的笑笑:“你既然私下里还会称本宫一声母妃,那便是真心顾念你我这些年的母子情分。”
“这是自然,母妃这些年的恩情,湛夜永铭于心。”
“那么,”慕姬夫人眼眸沉了沉,淡淡道,“你也必定会当湛玥为亲弟弟。”
大殿内寂静的让人呼吸有些沉重,三足铜鼎内,丝丝缕缕薄雾般的烟气缥缈而出,在空中缭绕盘旋。
“那些事,孤王也听了不少,”镜王高坐在桌案后,静静的看着半跪在堂下的黑衣少年,“你做事一向有心思,可这次,孤王却,猜不透。”
君湛玥一手撑在地上,低着头,微凉的声音淡的没什么起伏:“父王多虑。”
“是么。”镜王轻声,低垂着眸子看他。
“儿臣行径一向在父王掌中。”
“的确,”镜王低声笑了笑,“孤王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他突然收敛了笑意,目光如电,直直向君湛玥射去,“你有时,真是和孤王曾经太像,像到,孤王都觉得自己已经......拿捏不住。”
君湛夜呼吸一窒:“母妃。”他想继续说下去,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说,于此事,他实在没有君湛玥有立场。
“湛玥年少,一向胡闹惯了,你是他哥哥,从小宠着他,跟着他胡闹几天,本宫也理解。”慕姬夫人笑道,“何况你做事一向沉稳,本宫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君湛夜双拳紧握,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母妃。”
“嗯?”
“儿臣此次对他......是真心,”君湛夜猛然起身,跪倒在慕姬夫人面前,“儿臣愧对母妃,可他,儿臣放不了手。”
君湛玥突然从地上站起来,一双幽深的黑瞳沉如深潭,一眼望不见底。
“十三扫沙场,十六定边疆,十七谋储位,十八弑君王。”微凉的声音缓缓地响彻在空旷的大殿中,如从遥远幽深的地狱中传来,空洞的让人发慌。
镜王半眯着双眸紧紧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半晌,却突然一笑:“你果然都知道。”
“那些事儿臣并不知道,”君湛玥道,一双眼眸深沉,波澜不惊,“但儿臣却知道,打儿臣出生那天起,父王便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镜王从王位上站起,转过身去背对他,轻轻一叹:“的确,你便是孤王的退路。”
“可也从此变成心头患,是么?”
“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既然同兼鱼和熊掌,自然知道要付出什么更大的代价。”
“可如今这天下,毕竟是父王的,儿臣,也还是父王的臣。”
镜王没有接他的话,转过身来,浅笑道:“赤焰的太子,并不一定非要是湛璎。”
“儿臣并无心储位。”
“那你想要什么?”
“谣言四起,此事其实可大可小,只看父王要怎么看。”
镜王沉吟片刻,点点头:“的确。”
君湛玥重新跪倒在地,俯首,唇角笑意盎然:“儿臣定当尽全力,为父王保全家国天下。”
“你先起来。”慕姬夫人拉了君湛夜起身,让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才语重心长道,“你不是轻佻的孩子,本宫知道,可是湛玥,他还是个小孩子,心性不定,今日纵然待你万般好,难保他日又会如何?”
君湛夜心下一颤,“儿臣信他对儿臣心意。”
“本宫并非说他对你是假,可你就一定觉得,他肯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喜欢你?”
君湛夜眸光颤动,心中也不确定起来,的确,从小君湛玥就莫名其妙的喜欢蹭到他身边,他自然而然也就习以为常,却从未想过这是为何,如今慕姬夫人说出来,就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在了他心中最脆弱,最不愿提及的地方。
慕姬夫人见他面色有所松动,再接再厉道:“其实也不难想,他从小不就是这样?性格怪异难懂,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对你好,你便沉溺其中,万一有一天他抽身而退,那你呢?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