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会是这样子吗？”薛九霄轻声道，“我记得前尘旧事，却不记得我是如何变成这样的。我在枫桦谷睡着，醒来却在苗疆。每个人告诉我的，都不一样。”

袁峰看着他，说不出话。薛九霄无动于衷，显然是早已习惯。但是袁峰却想知道，纵然伤口会愈合，难道他就不觉得疼？就算是吸血鬼也不会没事瞎放血啊，嫌自己血多吗，简直不能忍。

“这真是……”袁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拿出一块丝巾，擦干净对方手臂上残留的血迹。“你不记得你是怎么……怎么……”

“怎么死的？”薛九霄看了看他，“我记得我死前的事，也记得醒来之后的事。唯独我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活过来的，不记得了。”

“那唐魈说他在跟踪你是为了——”

“唐魈是这么说的？”薛九霄看着袁峰道。

袁峰当时就说不出话了。被这个人一问，自己竟然开始产生了质疑，这让袁峰觉得很诧异。

“他还说了什么？”薛九霄移开了视线。

“他还说……你是被他毒杀在枫华谷。”

“毒杀。”薛九霄重复着，“难为他记得清楚。”

“毕竟他自己也说……他一直在观察你……”

“和尚，你相信他片面之词吗？”薛九霄问，“他隐没多年，潜龙在渊。现在他忽然现身江湖，只为追踪一个死而复生之人，你不觉得这很不合常理吗？”

袁峰愣了一会，他觉得自己还有一个筋没转过来。“你是说……”

“假如你杀过一个人，而他却没死。你觉得你下一步会做什么？”

“我会逃命，再想办法除掉他，”袁峰不假思索地说，“开玩笑，他没死的话，肯定要来找我报仇啊！”

他突然一个激灵，明白了薛九霄的意思。咔嚓一声，他折断了手里的糖葫芦棍。

“如你所说。的确如此。”薛九霄轻声道，“实际上，被跟踪的人，是他。我记得他，所以我四处追逐，逼他现身，因为我想知道他怎么杀死我的，又为什么要杀我。”

袁峰瞠目结舌，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直以来他都是先入为主，因为听了唐魈的一家之言就觉得是他在窥视薛九霄。但此刻他觉得这事情果然蹊跷，九哥说得对，他杀过的人那么多，再特别也不会刻意去记住每一个。但若是薛九霄在追踪他，而他躲避或者反抗，才比较说得过去。

洛阳的深巷，佛寺里敲钟，房顶的唐门，还有洛道的毒人……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九哥，”袁峰想起来他还有条白色的狼狗，“那条大白狗呢？”

“你是说雪影？”薛九霄抬起了眼睛，“我有事要它去办。它完成后会自己来找我。”

“九哥，我想起来，有件事要告诉你！”袁峰突然一拍大腿，“其实……有人在追杀我，这段时间他们没有动静，我怀疑可能是因为有你在。”

薛九霄将头转向他，他的眼神骤然冷了起来。

“我遇到过两次，第一次是一个明教，第二次就是在洛阳的巷子里。那天你不经意救了我，可能你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江湖恩怨……但其实他们好像都是隐元会派来的。”

“隐元会。”薛九霄重复了一句，“浑水摸鱼之辈。看来你回少林是为自保。但只怕现在，少林也不安全了。”

袁峰深觉有理。唐魈都可以自由出没少林，显然少林并非万无一失之地。但听九哥的意思，似乎在暗示唐魈和隐元会不无关系……如果真是这样，薛九霄当初又为什么会去洛阳的巷子里呢？

“等等，九哥，你有件事瞒着我，”袁峰一下子按住了他的肩膀，“我方才想起，我在巷子里被人偷袭，而你那时出现，我以为你只是不经意时路过，出手相助，现在我觉得不对。你是故意出现在那里的吧？”

“何出此言？”

“我记得你的狼狗，曾经挨个嗅过那些被你打伤的人。”袁峰看着他道，“如果只是路过，需要仔细检查吗？你看着可不像洛阳城的守卫。”

薛九霄盯着袁峰看了半晌。过了一会，他抬起手，擦了擦袁峰的嘴角。

“你比我想的更敏感。”薛九霄道，“下次吃糖的时候，记得舔舔嘴唇。”

袁峰觉得自己的脸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