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荣国边境之地，渔火镇，与阜菀国交接。阜菀国的边境多为野蛮之人，而渔火镇也因此时常受到异族的烧杀掳掠。渔火镇的人口稀少，留在这儿多大多是些老弱病残。年轻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没有人愿意一辈子留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看着渔火镇一步步走近荒凉。

“诶，小离啊，这儿，我刚摘的野菜。谢谢你前阵子给我翻修房屋。哎呀，可帮我大忙了！”那老人把一整篮子的野菜塞到离愁手里。

离愁连忙推脱开，这里别说野菜，连棵野草都难以生长。这么大一篮子……也不知王伯是找了多久。

“不不不，我不能接受，修个房顶而已，没什么的。您快回去了，看这天是要下雨了。”

“小离……”王忠颤抖着声音，差点儿就哭出来，“收着吧，不然呐，我老头子心里过意不去。也给你娘，做顿好吃的。”

离愁娘年轻时被阜菀国来的一帮强盗给侮辱了。那女子性子温软，之后更是郁郁寡欢。生了离愁后，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渔火镇也曾繁华，可是那也是好几百年前异族还没有到达珏荣边境时的事。现在整个镇的人口只有几百人，而且越来越少，还不如叫渔火村更加妥当。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放弃了这片土地，竟然连环境也变得愈发恶劣了起来。

离愁娘这副样子，照顾离愁的任务便由渔火镇老辈儿们承担了。好在离愁乖巧，没让这群老人头疼。从三四岁起，就搬着板凳去大锅上煮饭。那时候鉴于地广人稀，土地贫瘠，所以渔火镇的人就吃起了大锅饭，每家每户把所剩的饭菜拿出来，然后一人一点儿均分，谁也不能多拿，因为都少。

老人们一天天老去，行动能力也越来越慢，离愁小小年纪就开始照顾起了所有人，包括她那疯癫的娘。好几次，小离愁在大锅边重心不稳差点儿就掉入了锅中。

“好……谢谢王伯了。”离愁眼泪瞬间从眼眶里流出来，王忠不敢看，回头迈着步子离开了。

王忠走回到自家门口，七八个老人坐在这儿，看到他回来了，一人忙问，“怎么样，小离收了么？”

“收了。”王忠笑道。

另一人道：“收了就好，哎哟喂，找了一天我这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一人附和，“老李啊，你真是老了哟。”

“老张头你说什么，看看你的背都佝成乌龟样了。”

……七八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甚是热闹。王忠轻轻咳嗽了一下，摊开手……他把手放在裤腿边擦了擦。

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寂寞之人。有的儿女年轻时就出去了，几年也难得一封书信，看到了灯红酒绿的世界，就不愿再回这寸草难生的地方。有的儿女则是被阜菀国的异族带走，至今不知下落……这里唯一的孩子，就只剩下了离愁。他们都是看着离愁长大的人，知道那是个命苦的孩子。他们，能陪那孩子多久呢？都是半个身体进黄土的人了，能挣扎着过一天，那都是阎王爷施的恩。

离愁把野菜放好，打开一间没有光亮的屋子。

那屋子一打开就是股难闻的排泄物的臭味，里面有个女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裙，手脚都被锁链锁住了。她一看见离愁就傻呵呵地笑，“宝宝，要吃糖糖吗？娘带你去买。”

离愁红了眼眶，满是心酸，“娘，我不吃。”

离愁娘慌了，“宝宝怎么哭了，谁欺负你，说，是谁？娘去，娘去打他，打死他。”

离愁摇摇头，拿出扫把将屋里的污秽之物清扫干净。然后端来一盆洗澡水，将她娘身上沾满了排泄物的脏衣服换下来。

每天她都要这么做，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有时候她也会幻想，有一天，会有仙人从天而降，然后把镇里变得富饶，老人们的子女能够回来，她娘也变得正常……那该有，多好。

入夜。

离愁门口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小离，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