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太古怪了,又害怕得要死,又很想家,同时还回忆起了一个游戏boss的具体打法,并且还想起了曾为此懊恼的经历,然后这些经历又令此时的自己倍感沉重……杰里过去从来没想象过,人的心情原来可以这么复杂,几秒内能容纳的想法可以这么多样。
面具人继续向前走着,身影从镜子里消失了。缝隙太小,所以杰里看不到他拿的金属物体到底是什么。
在近距离内聆听,杰里倒是判断出那人不止有一把武器,拖行在地面上的是一个,偶尔碰触到本的又是另一个。
杰里收好镜子,打算先回去一趟,把看到的东西告诉莱尔德和塞西。他知道近路,会比面具人的速度快得多,更何况面具人并不一定会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
他迅速回到上一个豁口,熟练地穿梭于书架之间。
但是,他离开得太快,并没有察觉到接下来的事情。
面具人的脚步声继续向前走了几秒钟,就慢慢停下了。然后,脚步声开始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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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和莱尔德静静等待着,谁都没有主动说话。莱尔德不仅警戒着周围的动静,也在不时观察塞西。他总觉得塞西和从前不太一样,从一些反应和眼神都能看出来……她的言行仍然正常,但恐怕内心已在崩溃的边缘。
“寻找女儿”是让她保持坚韧的救命稻草,如今,她体感自己已经迷失了两个月以上,这根稻草的韧度正在被削弱……这么长的时间里,她肯定已经预想过无数种不幸的将来了。
等到那根稻草彻底断裂的时候,她的希望与理性恐怕也会随之粉碎。
莱尔德想,即使不能让她立刻找到米莎,只让她离开这地方也会好得多……哪怕外面是更恐怖的地狱,她也会觉得事情有进展,她正与米莎越来越近。
想要“出去”,就要先确定自己身在何处。莱尔德只知道这是第一岗哨内,却不知道它到底是怎样的结构,到底为什么广阔得找不到出口。
这时,脑子中冒出一个念头:想一想。
想一想,回忆一下,在你的记忆里、在你阅读到的知识里找一找。也许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遇到问题,回忆知识,提炼答案。这是每个人时时刻刻都在做的事情,大多数时候,人们根本不会刻意地感受这个过程。
莱尔德会用信用卡开普通门锁。在平时的生活里,他根本不会时刻想着这件事,与它相关的记忆完全蛰伏着,就像彻底不存在一样。而当他需要的时候,他立刻就能想起该怎么做。
可对于此时的莱尔德而言,要回忆关于第一岗哨的知识,却是一项艰难而痛苦的挑战。
他依稀觉得自己“知道”。他读到过。他捧着书籍,头骨,手骨,皮肤,牙齿,羊皮纸,石板,语言,画,歌,脊柱,手指……他接纳过很多东西,如果需要的话,按说他应该能想起来。
不行,不能专门去找它们。莱尔德一边觉得也许自己知道什么,一边又拼命阻止自己这样想。
这感觉就像剪开旧伤,拉开皮肤,把早已埋入身体的外来脏器重新挖出来。不仅是痛的问题,还有可能危及生命。
更何况,就算他想去挖掘也不行。他办不到。他的“意识”与“已知”之间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壁,他曾经在无意中突破过它,但要再故意这么做却十分困难。
他深深地叹气。塞西担忧地看着他,他回以微笑来说明自己没事。
就在这时,隔壁的书架之间传来“嘎吱”一声,听着像是有重物靠在书架上,挤压到了书本。
莱尔德和塞西对视一下,塞西摇摇头。她的意思是,这不是杰里,杰里走路没有这种习惯。
两人都紧绷着神经。很快,那方向传来的细小的声音。听起来是某人想放轻步伐,鞋底却不小心和地面产生难听摩擦声。
好在,声音的移动方向是越来越远离他俩的,但他们不能保证那个人或生物会不会再绕回来。
塞西示意莱尔德跟上她,她打算悄悄换个地方,离那声音远点。
离开之前,她在原来所在的位置附近随便找了一张纸,把它夹在两本书之间,露出来的部分折出一个尖角,指向她要去的方向。
做完之后,她对莱尔德点点头。莱尔德立刻明白,这是她给杰里留下的暗号,免得等他回来后找不到他们俩。
其实塞西心里也没底。她确实和杰里约定过这个暗号,但他们还根本没用上过。设计暗号的本意是防止走散,可在今天之前,他们通常会隔着书架直接大声喊话。那时他们的“敌人”只是迷路,而不是某个具体的形体。
但愿杰里还记得暗号,也但愿他不会独自遇到危险。
塞西负责带路,莱尔德跟在后面。莱尔德难过地发现,以塞西对这一小片区域的熟悉程度看,她肯定已经留在这很久了。
也就是说,她的体感时间也许是正确的……对时间产生错觉的是莱尔德自己。
但他不可能在三个月里都戴着手铐睡觉,那么只可能是……那么长的时间里,他的意识,他的自我存在感,是完全模糊混沌的,直到近几个小时,他才不知为什么又清醒了过来,并且不知为什么被戴了手铐。
所以……列维·卡拉泽那个混蛋到底为什么给我戴手铐?想到这一点,莱尔德就愤恨得直咬牙。还有,列维又到底跑去哪里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