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维说:“是的,我读到过,但我调取不了,我无法确认这能成功。”
“我只是需要莱尔德,不需要带他走。用完就还给你。但他自己又会怎么选择呢?”
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些什么……莱尔德再一次无声地呐喊着。
这次他并不是忘记出声,而是根本发出不了声音。身体上的痛苦愈发强烈,他能保持神志清醒、听清他们每句话就已经很吃力了。
这两个人……他们说的话完全对不上,但他们竟然能这么若无其事地交流,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谁也没有指出对方答非所问,还能顺利沟通。
莱尔德隐约想到一个可能性……也许他们的交流方式已经变了,他们能够听到彼此想表达的真实意思,但又仍保持着过去的说话方式,习惯性地要说出语言。这时候,他们产生的交流是一回事,嘴巴说出的语言又是另一回事。
即使交流方式和效率都升高了一个层面,人仍然会习惯性地保留低层面交流习惯。
在没有语言的时候,人们靠肢体动作、声音声调、神态等等进行交流。有了语言之后,这些东西也并未被完全废弃。
两个人一边交谈一边比手画脚,这是很常见的画面。这时,如果从画面上强行删除他们所说的语言,连唇语都无法读取,只保留他们的表情和手上的比比划划……旁人是很难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的。
也许,肖恩和列维那些答非所问的“语言”,就等于是平时人们的“表情或手势”。如果只看耸肩、皱眉、摊开手,你会很难搞懂对方真正表达的意思,只能猜到一点大致的含义。
莱尔德也能这样瞎猜,他必须找点事情来想。
他的注意力好几次被打断。眼前的画面一次次变成那双黑暗中的手。他更拼命地集中注意力,死死盯着肖恩和列维。
列维又向前走,肖恩拿着电击进行威胁……
那双手一上一下,右手摸了他的脸……
列维抬头看了这边一眼……肖恩说不相信他,真奇怪,列维好像并没有承诺什么事情,何谈相不相信?
墙外面有声音……出入口那边也有声音……是塞西或者杰里过来了吗?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右手摸了他的脸,又收回去,攥成拳……那双手颤抖着往回收,像是在擦拭眼泪……
外面是什么声音?房间里是什么声音?
那双手又靠近过来了,它拿着什么?
视野里的事物在飞速切换,连同其他感官一起,形成一种高速频闪般的效果。
莱尔德的眼睛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身体也轻微抽搐起来。再睁开眼时,他扑倒在潮湿的地面上,衣服前襟沾满血和泥土。
他飞快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继续奔跑,直到看到前面站着的那个人……
那是个挺年轻的金发女人,身上也是脏兮兮的,十分狼狈。她的姿态有些畏缩,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转身离开,最终,她坚持留在原地,蹲跪下来,向莱尔德伸出手。
她脸上的眼泪和融掉的化妆品混在一起,她的眼神中写满恐惧,嘴角又挂着微笑。
莱尔德恍恍惚惚地继续靠近她。她继续张开怀抱,却闭上了眼睛。
他看不懂她的表情,像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又像是直面死亡时的绝望。
他没能靠近她,有什么东西拦住了他……或者是绊倒了他。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在挣扎,在尖叫,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女人身上,在她身后,有一个身形渐渐浮现出来。
那个人对跪在地上的她伸出手。她抬起头,背过身去,莱尔德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的手很瘦很长,骨节分明,而另一个人的手更柔软,更娇小,上面没有任何血迹与污垢。
视野又突然一片漆黑。那双噩梦般的手穿透黑暗,近在眼前,纤细的手指在莱尔德眼睛前徐徐晃动,指尖甲缝里还残留着泥土……
莱尔德身体一翻,从房间横梁上滚了下来。
列维敏捷地两步跨过去,顺利接住了他,自己则被撞得坐在了地上。
因为跌落,莱尔德重伤的右腿形成了更加扭曲的角度,按说这种剧痛是常人无法忍耐的,但他并没有因此惨叫。
他躺在列维怀里,眼睛直直盯着上方……也许对他而言那是前方。
他浑身颤抖、抽搐,嘴巴微张,喉咙里传来干燥而细小的声音,就像是人缺氧或被扼住脖子时的声音一样。
肖恩站在旁边:“癫痫发作吗?”
列维摇摇头。
肖恩担忧地盯着莱尔德——不能让他出事,我们需要他头脑清醒。
列维当然也知道。莱尔德可以用痛苦来提升敏锐,但这必须是在他意识清醒的状态下。不过,现在到底什么才算是“清醒”呢……列维也不太分得清。
总之,莱尔德不能疯掉,不能变成像艾希莉那样无法沟通的状态,否则他的独特能力很可能就再也发挥不出来了。
列维已经认出了这种反应。这不是癫痫发作。很多年前,在盖拉湖精神病院里,他亲眼看到过莱尔德出现同样的症状。
一开始大家也以为是癫痫发作,后来各种检查都证明这并不是。症状出现的原因尚不明朗,但有一件事,实习生和导师倒是都心知肚明——莱尔德在入院前从没有过类似病史,他第一次出现此种症状,就是在经历了催眠和意识探知之后。
直到离开医院,实习生也没有搞懂过莱尔德这个症状的成因。
不过,列维倒是还记得应该怎么为他缓解。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