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小鱼干三个铜板, 二两一壶的好酒四个铜板, 那一桌人吃了两盘小鱼干喝了八两酒是……是二十,不对, 二十二个铜板。”丁兰边皱眉头边手指头扒拉豆子数道。
正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庄先生听不下去了,扭头道:“少爷,是二十五个铜板。还有半壶酒没喝完, 李大个子连肆中的酒壶都拎回去了, 要交押金的。”
平日里每每与少爷相处,周掌柜总觉得酒肆岌岌可危, 传到少爷手里还不知道能撑过多久。
旁人家的饭菜, 怎么闻怎么香。自家的少爷,怎么看怎么傻。
丁兰豁然开朗, 喜道:“哦,对,二十二个铜板再加上三个……这样钱就对上了。果然还是庄先生厉害, 难怪娘亲逼着我来这里,原来就是为了向庄先生和周掌柜讨教的。”
虽然办事不行, 但丁兰嘴上功夫一流, 甚是会讨外边长辈欢喜。
人家可是当着你的面把酒壶拎回去的,庄先生心中欲哭无泪, 表面谦虚道:“哪里,哪里, 少爷只是缺些经验而已, 算账也是一门手艺, 熟能生巧嘛。切莫妄自菲薄,年轻人便该有年轻人的活力。”
“知道了,谢庄先生教导。”丁兰规规矩矩答谢道。
“少爷,我觉着您还是去跟着老周学打理酒肆吧。我这账本就一亩三分地,不值当您费这么多心思。与其来学一门手艺,不去去学一门手段,将来怎么也能有个好营生。”庄先生诚心诚意劝道。
庙小留不住大佛,您老人家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在这瞎几把添乱!
周掌柜指挥着伙计搬酒,闻言一顿,十多年的交情,说卖就给卖了。
丁兰一丝不苟记着账,摇头道:“不可,学问要一步一步地来。”朝抱着算盘的庄先生咧嘴大笑,露一口白牙道:“娘亲说了,学做生意先从记账算账开始,连亏或赚都分不清楚还去做什么生意。不过我愚笨了些,庄先生可不要嫌弃我。”
庄先生内心嫌弃千百遍,面上假笑客套道:“哪敢,哪敢。”
在旁观看全程的周掌柜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压压惊。
“少爷,酒要一口一口喝,账要一笔一笔算,您千万不要心急,可以历练自己先将上次的账本算完,不懂之处向老庄请教就好。”周掌柜建议道。
丁兰举着笔诚心实意道:“周掌柜放心,我会的。”
每日都被请教无数次的庄先生:“……”
算账不仅需要脑子好,还需思虑十分细致,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出差错。花费三天,丁兰耗了大力气,总算将庄先生上次给他的账本算清楚了。
庄先生点头接过,翻了翻,建议道:“酒肆是个能容纳各类人的地方,少爷若是无事,可抽些空在晚上见见不同的人。”
要给少爷找些旁的东西吸引注意力和精力,不能整日里只有他一个人在苦海中遭罪。
丁兰想了想,增长见识也是好事,应道:“庄先生此言有理,那便从……今晚开始吧。”
擦着小酒壶的周掌柜一愣,趁着丁兰不在对庄先生狂甩脸色:你个暗箭伤人的小人!
庄先生一脸得意:礼尚往来而已。
平日里丁兰黄昏时回家,今日打发了大山一人独留,才知道夜晚的酒肆有多热闹。
小隐隐于野,繁华热闹的酒肆里,不知多少走南闯北各行各业的人谈天说地,许许多多丁兰从未听过的见闻,北边的巨兽南头的大海,丁兰听得十分开心入神。
“我也曾晚上来这喝过酒,怎么就没能看到这般景象呢?”丁兰坐在门边招呼客人,看着屋里将满的客人自言自语道。
“少爷你那次光顾着看杆子了,连酒都没喝,哪里还能分出心思来看酒肆。”大山突然冒在他身后道。
被吓得一颤,丁兰喘口气平复下来,加重语气道:“大山,你知不知道大晚上背后冒出人声来是会吓到人的!”
“那我下次注意点。”大山挠挠头,有些歉意道。
“无妨,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回去跟爹娘解释吗,爹娘说什么了?”丁兰问道。
“老爷没说话,夫人说,说……”大山欲言又止。
“就不喜欢你这慢慢吞吞的样子。说,别磨叽。”丁兰道。
“夫人说,要我一直跟着您,等到您一起回去。还说您爱什么时候回去什么时候回去,
她才懒得搭理呢。”大山直截了当道。
丁兰内心仿佛被人揍了一拳,在门边吹着晚风,默然不语。
“少爷?您没事吧?”大山问道。
回过神来一巴掌拍在大山肩膀,丁兰道:“愣在这里干啥子?还不干活去。”
“哎。”大山撒腿就往屋里冲,丁兰也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去。
“您来一壶酒?几两?”丁兰满脸堆笑问道。假笑装得他腮帮子疼,不行,自己是做生意的,不笑总不能哭。
“一杯。”穿着粗布短衫的大爷道。身旁摆着大半竹筐小鱼干,看起来很是香甜诱人。
“一杯?”丁兰不解,这一杯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