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粉掺上野菜和小葱, 加点盐用油炕了, 别的没什么出奇, 只是饼子比常见的厚实许多。油很贵，有些穷一点的人家做菜都用一块肉皮在锅底擦一圈, 直到肉皮成了一层薄薄的焦炭才舍得给孩子吃。

奚桐一想如今油的价钱也很心疼，炕饼子的时候一遍一遍添水，饼子只能泛点油花，这也很不错了。

世道艰难, 做饭做到一半，锅底忽然破了个洞，奚桐立刻盖上锅盖, 待到灶膛里的柴火灭了个干净才轻飘飘瞥一眼烧火的杨丰。

杨丰满心满脸都是无辜：我不是，我没有，是锅自残的。

“香儿她娘, 现在怎么办呀？”杨丰有些忐忑, 不管是不是他将火烧得太猛了, 这饼子做到一半, 总不能半途而废。

奚桐漫不经心揪下一个小小的面团，填在那个洞上，堵得严严实实后朝杨丰一抬头，“愣着干嘛？你以为你是祝融, 心里一想就能生火。”

“哎, 你等会儿。”没事就好, 杨丰傻笑着接着干活。

当天下午, 一锅锅热气腾腾的饼子摆进两个大竹筐里，拿干净的烫过开水的麻布垫了底。

杨香蹦进厨房，闻着味儿夸道：“娘亲做的饼子真香。”她自清晨练了一会儿便瘫了半天，学武亦如逆水行舟，杨香忽觉自己已经快被水流拍死在沙滩上，想想还是自己最近偷懒所以才生疏了，有些自责。

本来心情低沉，见爹娘在做好吃的，杨香那颗低沉的心又向上飘回来不少，循着爱吃的本心跑了进来。

奚桐一见杨香就弯了眼，笑意藏都藏不住，拿出一个饼子道：“乖，吃完了出去玩一会儿，爹娘今儿个有事，怕是要回来的晚些。你就在家附近，千万不要乱跑知道了吗？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去隔壁找阿发娘帮忙，或者去找村长，傍晚一定要回家……”

站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杨丰：“……”他能说饼子是他做的吗？

杨香不解，拿着饼子问道：“还有个把时辰太阳就要落山了，爹娘怎么这时候要出门？”

“这饼子好吃吗？”奚桐不答，反问杨香。

“好吃。”杨香边嚼边道。有滋有味，热气腾腾，当然好吃了。

“娘亲要让十里八乡的人都吃到这好吃的饼子。”奚桐摩拳擦掌，心中一片雄心壮志。

往日娘亲素有善心，杨香大惊，“娘亲这是要施……”

“没错，娘亲要带着你爹当卖货郎，专门卖饼子!”奚桐打断杨香的话，说道。

她娘不仅有善心，还有雄心。杨香：“……娘亲…好好干。”

一出屋门无私事，离开院子便看见提着竹竿赶鸭子回来的阿发娘。

正是水草丰美的时节，一群鸭子昂着头挺着胸脯大摇大摆走过。阿发娘宛若指挥士卒的将领，疾声厉色，看管训练。

“香儿她娘，你们俩口子这是要干啥？还挑着扁担的。”阿发娘问道。

“眼见还没到农忙，我和香儿她爹做些饼子挑出去卖。你拿点儿尝尝，帮我们掌掌味儿。”奚桐招呼着。

阿发娘一愣，道：“不了，不了，你的手艺那可没话说。不过，这十里八乡的都在自己家做饭，这饼子想卖完得跑到县城去吧？哟，这路一来一回可不算近呢。”

“没事，左右不过去试一试。你忙，那我们就去了。”奚桐道。

“哎，好。路上慢点。”阿发娘告别道。

凭着阿发婶的八卦技能，奚桐和杨丰还没回来，杨家俩口子开始卖饼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庄。

见到熟人打个招呼，杨丰和奚桐也没在村子里叫卖，一来熟人之间买卖之事反而多有不便，二来村里人大多勤劳朴实，没几个人不会做饭。

人情用多了，也会伤。

所幸庄子就在郊外，离县城不算远，奚桐为了赶时间，带着杨丰走一条偏僻的小路，虽有些崎岖，但路程缩短了不少。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二人来到县城的集市。集市上不算多热闹，多是老人家看着各种摊子，能赚一个是一个。年轻人许多农闲都宁愿出去做工，有个稳定的收入对家里而言才是最要紧的。

“卖饼子嘞，卖饼子嘞！”杨丰也很疼杨香，何况家里怎么算也就他最能干活，自认为要扛起家计的杨丰扯着嗓子吆喝拉生意。

“哎呦。香儿她娘你这是做什么？”还没喊两句头顶被敲一个爆栗，杨丰苦恼问道。

“在咸鱼旁边站着，谁买你的饼子？”饼子有了油盐葱花都不错了，还想沾点咸鱼味？奚桐简直恨铁不成钢。

“哦。”杨丰左右看了看，总算知道哪儿觉得不对劲，自知无理，乖乖在奚桐的带领下换地方。

“香儿她娘，这行吗？”杨丰有些没信心，犹疑着问道。

卖吃食那一片有不少商家，奚桐感觉干不过，拉着杨丰来到一个左右没有卖吃食摊子的地方。但是摊子是没有，左边是家食肆，右边是家客栈。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奚桐道。这地方人流不少，总有去不起客栈食肆的人，自家的饼子旁的不说，分量足，物美价廉，充饥一流。

出乎杨丰意料，不到一会儿居然真的有人来买他们家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