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家的小木屋外, 有两人正在比着射箭, 二人轮番一发接着一发, 气氛正值高潮，四周一堆人在看热闹叫好。

年纪大的人高个健壮, 满脸络腮胡，像个武夫。另一年纪小的人白净文气，似个书生。

两人年岁差距颇大，但是却要以兄弟相称。仲由也甚是无奈, 他是认识曾参父亲的，但是后来曾参也成为了夫子的弟子，父子二人都是他的师弟, 这叫什么事儿!

幸而他与曾参父亲没有什么交集，这才能心中毫无芥蒂尴尬喊一声贤弟。

“曾家叔父，你怎么来了？吃的可好？我阿娘的手艺可是顶好的。”仲间跑到曾参身边喊道, 小脸笑得格外热情洋溢。

曾参也回以一个得体的微笑, 认真答道：“你阿爹邀我前来比射箭, 今日的饭食很好, 我一连用了三碗饭。”

“曾家叔父，你上次教我读的那段我今早又有的感悟，那日你说……”仲间话语滔滔不绝，曾参也没有丝毫不耐烦, 听得细心认真。

被儿子遗忘在一边的仲由：“……”

闵损挑挑眉, 有些吃醋和不解, 心中暗暗奇道：怎么这小子见旁人不是坏心眼使坏就是爱答不理, 偏偏见到曾参便这般亲热？

“间儿。”奚桐在身后一喊，仲间只得恋恋不舍离开此处，乖乖随着祖母去吃饭。

临走前仲间还向曾参行礼道：“下次有事再向叔父讨教。”虽然年纪不比自己大多少，仲间仍是一口一个叔父，态度很是端正。

曾参回礼，道：“有事来就是。快去吧，莫让你祖母等急了。”

在家中得罪谁都可以，只要有祖母罩着自己就没事，但是万一惹到祖母，会被家中其他所有人群殴。这是仲间通过血与泪的验证得到的真理。

一旁，孤零零的闵损问向同病相怜的仲由道：“怎么仲间与曾兄这般亲热，同我就…咳咳……”不找茬都算是给面子。

差别对待也没什么，明显成这样可就有点过分了。

难道是因为他年纪大了，曾弟年纪小，所以才同仲间聊得来？还是因为曾弟皮相好，这小子以貌取人？

往事不堪回首，仲由回忆往昔道：“这事说来话长……”

闵损和周围人都坐下望着仲由，一般说“说来话长”这几个字的意思就是我要开始长篇大论了，大家都赶紧落座的落座，倒茶的倒茶，做好准备。

“当年我一心想做猎户，后来虽然改了志向，但是不论到哪里都要背着弓箭去当地的山上爬一遍，再高的山峰都挡不住我的决心，再难爬的路径也磨不灭我的热情。有一次，我在爬山的时候恰巧遇到了上山砍柴的曾弟。”

曾参点头，一句话也不多说，好心帮好友隐去了他被石头绊倒流了半天鼻血的惨状。

“当时我因一些意外暂时走不开，便同曾弟聊了起来。虽然我二人年岁相差大，但是志趣相投，聊的甚是开心。”仲由浅笑道。

曾参接着点头，那时他还没有拜师，看仲由像是看一位叔叔，自然不会和现在这样以兄弟相称。仲由那时对他也是关怀鼓励居多，哪里能料到以后？

“闲聊时，曾弟告诉我他家中缺粮，锅内仅有一碗糊糊给了母亲，自己喝的涮锅水，为了瞒住自己的母亲，不让母亲听见自己肚子里的响动这才往山上来砍柴。说这话的时候，我果然听他肚子在咕噜噜的响。”

“然后呢？”闵损迫不及待问道。

“然后我就把猎得的兔子给他，让他赶紧下山去啊。”仲由理所当然道，“这傻子居然说万一家中有事母亲会咬手指通知他!你说他傻不傻？不愿让母亲知道自己饿肚子会难受而离开，但是母亲找不到人的时候会有多着急？!想要照看一个人挂念一个人自然要到她身边去，离得远远的什么也不知道岂能放心？”

曾参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当年许多事情，如今回想起来确实好笑。

“那，所以呢？”闵损听半天都没有听到自己关注的重点，提醒道：“仲间那小子为何对曾弟不一般？”

或许仲兄也不清楚，曾参接过话头说道：“从那以后我便记着仲兄的指点，挂念人一定要到他的身边。当年仲兄为官，我入府探望，却只见仲间一人甚是孤寂，故而常常去探望，陪伴了他几日。许是相处的时间长了，仲间待我才有些许不同。”

仲由暗自撇撇嘴，那时他要赈济灾民，几日没有回去，夫人见灾民之事刻不容缓为了照顾帮助他同他一块去，临走之前托左邻右舍帮忙商量好仲间的吃住才走，谁能想到回来后儿子同旁人亲近起来了。

当年对于没有玩伴爹娘打声招呼就走的仲间来说，肯耐着性子陪伴照顾他几日的曾参绝对是好人中的好人，顶好顶好的人。

请人吃饭没剩下多少饭食，仲间的午饭就是两个饭团，奚桐带着孙儿寻到一处高地，道：“咱们就在这儿吃吧。”

坐在草地上，闻着春天专有的清香，微风习习，奚桐心中很是满足。

仲间心疼微涩，祖母定是年纪大了，到这视野开阔的地方好多看父亲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