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挑满,微风泛起微波, 陈旧的水缸坚持在陈旧的院落中, 土墙的墙皮斑驳不平。
小院里, 放下扁担和水桶,獬獬倚在水缸边打趣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由小谋大是成功之道。教授心有壮志却能安然种菜,以后也是要从容淡定走上人生巅峰的, 真是让人心生敬佩。”
“唉……”奚桐难得垂头丧气,愁道:“懒散久了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 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种菜不是挺好的嘛,何必非要想着发财。”
獬獬道:“那个, 人生总要有个目标。梦想还是要有的, 万一实现了呢?”
奚桐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一代传一代, 下一代再说。梦想这东西太遥远, 还是交给呆呆吧,毕竟他的时间更长,未来的路更远。”
说罢又抬眼瞅着獬獬,奚桐眼中带点希冀道:“唉, 獬獬,咱们下次能投个好胎吗?一出生就走上人生巅峰的那种?”
不想努力,当咸鱼实在太舒坦。
头一次见人这么理直气壮说自己胸无大志, 獬獬只好道:“教授, 还是锄好地再说吧。”不奋斗就走上人生巅峰是不可能的, 不管多少辈子都不可能的。
过些日子蔡顺回家,受到了父母的热情欢迎,养到如今尚是第一回离开父母,分离时有多么不舍,相见时便有多么欢欣。
“黑了,也瘦了。”奚桐心疼道。
“哪儿有?师傅的手艺可好了,我每顿都能吃三大碗饭。”蔡顺任凭母亲前后打量,笑道,“师傅还老嫌弃我能吃,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奚桐兴冲冲问道:“呆呆,在师傅那边学了些什么?”
蔡顺回道:“我学了挑拣蘑菇。”
奚桐:“嗯。”
“做野菜汤。”
“嗯?”
“劈柴烧柴。”
“嗯!”
獬獬及时拦住即将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奚桐,打圆场道:“米河师傅果然随心率真,不拘一格,就连教徒弟也是专门教这些实用的东西。”
奚桐皮笑肉不笑:“呵呵。”假装自己被你说服了。
蔡顺点头,真诚道:“爹爹说得对。”
天下的徒弟千千万,天下的师傅千百种。奚桐自知每人都有自己的风格,做家长的不好插手,便也不再多问,专心做饭。身为父母,不管孩子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有多好,每次归家不给他们做一顿丰盛的饭菜就总觉得亏待了他。
奚桐不多加干预,米河却寻着机会便来找他们,打听每每做出新吃食的灵感从何而来,可怜奚桐和獬獬一边和人客套绕圈子,一边想尽办法扯谎圆谎。
大谎圆小谎,次次都是坑,奚桐和獬獬现在都怕看到米河上门。
这糟老头子,忒是烦人!
少年随着时间开始抽条,蔡顺的身量慢慢长高,脸颊上的肉逐渐变少,猛一看已经有了大人模样。
奚桐感叹:“小孩子跟草似的,见风就长,一天一个样,眨眼间比我都高了。”
獬獬谦虚道:“哪里哪里,明明就是一样高。”
蔡顺眉眼弯弯,说道:“马上过年,师傅放了一个月的假,我都好久没见过有儿姐姐了。”他特意准备了许久,只等着过年的时候能陪着成有儿玩耍,哄她开心。
奚桐挥着手道:“快去快去。”
抱起静心准备的小礼物,蔡顺搂着一堆小玩意离开。
“啧啧!这是有情况啊!”獬獬摸着下巴道。
“无事无事,如今的孩子都早熟,这也算不得早恋。”奚桐不在意道。
教授满脸乐见其成,獬獬心中暗自腹诽:把别人家的孩子拐回来,你自然不着急。
冬日的山坡上花草枯败,远处的田间空空荡荡,景色萧瑟,毫无生机。成有儿坐在山坡上,旁边篮子里是今日从集市上买回的猪肉和咸鱼,一只被绑着腿和翅膀的老母鸡系在篮子旁。家中虽人丁单薄,过年也要好好操办。
自从蔡顺拜师后,成有儿便觉得没了玩伴日子无趣,总是一个人坐到山坡上瞧着村庄的风景,瞧着努力生活勤劳淳朴的村人。
“有儿姐姐。”蔡顺抱着一堆东西跑来坐下,十分熟练道:“这些都是近来新做的,姐姐看看。”
成有儿无精打采道:“三个月了,终于能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