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关灯,程杉隐约瞥见叶臻眼底微微发红,有一种别扭的委屈。程杉的心忽然有点乱,她还从没见过他用这种神情看过自己——这让她心里发虚,好像不经意间就从他的眼中触碰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程见溪。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能安抚他也抚平自己心里突然起伏的情绪,只能仰头凑上去吻他。
这是他们从没尝试过的一次深吻。
无关欲望,反倒像是两个人,都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愿意完全坦诚,愿意尽力去爱。
第二天,程杉醒得很晚。反倒是叶臻,作息健康得令人发指,一早就出去晨跑。
十点多了,程杉半梦半醒的,觉得有人俯身亲吻自己的额头,忍不住想要开口说话,又想起没有刷牙,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留着等我漱口以后亲。”
程杉闷声闷气道,掀了被子就要跳下床,下一秒痛呼着又躺了回去。
靠,女人真惨啊。
叶臻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没有好转。他说:“我去咨询了医生,买了帮助粘膜修复的药膏,主成分是鱼肝油,不会有副作用。”
不用去医院就好,程杉松了口气:“你真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小天使!”
她说完这话,看见叶臻站在床边拆塑料包装,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这是干嘛?”
叶臻:“带指套,给你抹药。”
程杉:“啊?”
叶臻没什么表情,说:“裤子自己脱还是我来?”
程杉:“等等等等等!”
她老脸红透,觉得昨晚趁着事后余情,被他抱着这这那那的也就算了。可这明晃晃的大白天,她一个昨天才出阁的“新妇”,怎么可能这么没羞没臊。
叶臻困惑地看着程杉,说:“你在介意什么?”
程杉以手抚面,说:“我……我就是觉得这一切太快了。”
叶臻试着去揣测程杉所谓的“太快了”:“你是觉得昨天的婚礼太草率,还是觉得只有具备法律效力的婚姻才会让你感到放心?”
程杉:“不,都不是。其实有没有结婚证明我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在我心里,我们昨天就是正式结婚了,是水到渠成的结果,一点也不草率。”
叶臻:“那你是觉得什么太快了。”
程杉有口难言。
这个男人,前些日子跟他亲近亲近都老大不乐意,一脸的小媳妇样。现在倒好,一晚上过去,翻身小媳妇把歌唱了?听听,听听这语气,说要检查自己
的身体跟说要带自己去看电影一样自然。
她支支吾吾,最后憋出一句话来:“我只有昨晚吸引你吗?”
叶臻:“啊?”
程杉痛心疾首:“你昨晚!对我那可是像拆礼物一样,视若珍宝、爱不释手!但现在!我这么肉体横陈,你却视若无睹、无动于衷!我说的是你变得太快了。”
叶臻被她说得笑起来:“小杉,你成语字典背得不错啊。”
程杉哼道:“我歇后语也说得溜,要不要见识见识。”
叶臻噙着笑,欺身过来,低声说:“你都这样了,我要再动歪心思,不是禽兽吗。”
程杉:“说的是没错。可女人就是这么的矛盾,我希望你看见我欲火焚身,又希望你因为心疼我而以强大的自控力克服自身私欲。表现出一种在理智和情感中煎熬挣扎的痛苦,这样我才感动啊。”
叶臻大笑,说:“给我几分钟,我酝酿一下情绪。”
程杉好气又好笑,先前那一点点忸怩和不悦倒是烟消云散,她抬脚要踢他,被叶臻捉住脚踝。
“好了,别乱动。”
叶臻知道她害羞,没有掀被子,而是半抱着程杉,手指上沾了药膏,在被子里摸索过去。
指尖探对地方,程杉浑身发紧。
“疼?”叶臻手势很轻,目光锁在程杉脸上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一点点。”
程杉心底里很享受被人照顾,她对他的温柔没有抵抗能力。
这大概是年少缺失的一种依恋感,以至于时隔多年,程杉在醉酒之后,梦里铺天盖地而来的,全是从前的温情和喜悦。
偶尔有一个声音在她梦中大喊,这是假的程见溪,他在骗你。
可她沉浸其中,甚至为了不愿醒来而自说自话——
我知道啊,可那又怎么样。爱是做不了假的。
……
程杉被那个念头吓醒了。
头疼欲裂,程杉几乎是从床上滚下去的。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先去冰箱找水喝,又下意识想要去抽屉里找药,可里头空无一物。程杉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把药全都丢掉了。
家里空空荡荡,显然一点人气也没有。程杉倚着墙壁,无声无息地站了许久,一小口一小口嘬完了一瓶水,才神情漠然地转身。她从卧室里拖出一只行李箱来,先把自己的相机和镜头挨个摆放进去,然后将M·O配给她的单独用纸箱包好,准备快递去公司。又去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搁进去。
做完这些,程杉去浴室洗漱,顺便整理洗漱包。刚一推开门,程杉有些怔愣,她看见毛巾架上挂着的毛巾。浴室里安装的毛巾架是高低双杆的,程杉一共就两条毛巾,习惯了一条短的挂在前边,长的挂在后头。
可现在,两条毛巾并排挂在外头的那根杆子上。
程杉盯着看了好一阵子,突然伸手捻了下其中一条毛巾的一角——没有干透。她转身,大步走进卧室,从包里翻出手机给童菲打电话。
是时辰接的电话,他语气抱歉,告诉程杉菲菲昨天喝多了,现在还没有醒。
程杉:“昨天我们都喝了很多,是你送我们回去的?”
时辰:“对,是我。”
程杉:“你不知道我的大门密码,怎么进来的?”
时辰顿了下,连忙解释:“我送你到小区以后看见叶总等在楼下,就把你交给他了。”
程杉的脸颊肉无意识地**了一下,眉心蹙起,刚想发难,时辰已经先开口了。
“小杉不好意思,我这么做是有些
不合适,但那时候我实在……”
程杉:“算了。菲菲醒了以后替我谢谢她。”
时辰一怔,下意识问道:“你……”
程杉:“嗯?”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立场对她的隐私进行过多发问,含糊道:“多保重。”
程杉扯了扯面皮,笑笑:“谢了。”
程杉将电话挂断,时辰仍旧握着童菲手机,神色担忧:程杉这回,总给他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搞艺术的,最后都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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