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你没事吧。”

语带关切的稚气话音一落，鹤轻尘只觉身上一轻，刚刚还企图对他行龌龊之事的邪灵便被眼前的孩子毫不客气的打晕推开。

一只软乎乎的小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小手很暖，看起来明明一个用力就能捏碎，一握住却让人感觉到稳重可靠，值得信赖。

抓着他的手坐了起来，鹤轻尘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他不是什么大姐姐，他是男子，只是生来便是一体双魂。双魂分阴阳，阴者至阴，形貌肖女是男，阳者至阳，形貌则是正常的男子模样。

等后来学会了身外化身之术，他便干脆把阴魂分了出来。只是化身为何依旧是这等女子形态，并且著着粉衫，他已记不得了。

关于自己的过去鹤轻尘已近乎全然忘记，关于本体所拥有的未来，记忆却全然清晰。

在那关乎未来的记忆里，这个孩子的戏份很重，故事亦很沉重。

这孩子名叫素续缘，是苦境武林一代名人素还真的儿子。

而鹤轻尘如今的本体，名叫鬼王棺。这一世，他生来便是三途判之一的狡突脸。

在未来，鬼王棺会用素续缘的母亲去要挟他的父亲，会让他的母亲流尽最后一滴血，痛苦惨死。

这是曾经鬼王棺的天命，也是如今鹤轻尘的天命。

很多年前，鹤轻尘曾与一人论过善恶与天命：

他问：“善恶可分大小？”

那人答：“何谓大小？昔卫仲达为馆职，被摄至冥司，主者命吏呈善恶二录，比至，则恶录盈庭，其善录一轴，仅如筋而已。索秤称之，则盈庭者反轻，而如筋者反重。”

“此人大恶？”

“若以事论，无功无过。”

“那……”

“一念为是。”

“盈庭者轻，如筋者重又是何故？”

“志在天下国家，则善虽少而大；苟在一身，虽多亦小。”

“若因天下而为恶呢？”

“此谓善恶之偏正。以善心行恶事者，正中偏也；以恶心而行善事者，偏中正也。”

“你不认同？”

“哎，既然明知是恶，又何必去做呢？”

“若是天命使然呢？”

“天衍其道，遁去其一。若四九皆为恶，所去其一为善，又何妨抓住呢？”

鹤轻尘不答反问：“善之流弊甚远，恶之流足以济人，如何取舍？”

那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是微微一礼：“但求云烟散后本心依旧清明。”

转身离开的时候，鹤轻尘回道：“不敢叫梵天与我共赴黄泉。”

那遁去的“一”他会好好考虑。

如今，这“一”便站在了他的面前。

因受“诞登挫骨”之术影响，万魔天珠的魔气疯涨，眼前这孩子的经脉骨骼上皆有邪气附着，加之诞登挫骨的后遗症，五脏之气皆有不足。这是鹤轻尘握住他手的时候察觉到的。

微微抿了抿嘴，鹤轻尘有些犹豫，他不知要不要动用阴魂里自出生便带着的那两套功法，其中有一套叫做云裳心经，内中技能可缓气血不足之症。

至于他犹豫的原因？那是因为上一次阳魂在用完阳魂自带的“镇山河”技能之后，差一点魂飞魄散，导致现在他都要用“色/诱”的方法来吞噬邪灵给本体提供邪能。

至于阳魂做了什么，又做到了什么程度？阳魂不肯说。

现下，阴魂自带的功法他还从没用过，后果是什么，他无从得知，是以才会这般犹豫。

那么现在……

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声，鹤轻尘摸了摸素续缘头上的两个小包子，缓了声道：“我没事，谢谢你。”虽然你救下的不是我，而是那个被我当做储备粮的邪灵。

有些可惜的看了储备粮一眼，想着不能在小孩子面前杀生的鹤轻尘忍不住又摸了摸素续缘脑袋上顶着的两个小包子，他总觉得，在很多年以前他曾养过这么大的孩子。

“走吧，此处常有邪灵出没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仰着头看了心不在焉的大姐姐一眼，素续缘道：“那大姐姐为什么要来这里？”

鹤轻尘瘫着脸道：“觅食。”

素续缘摸了摸怀里的两个大白馒头，这是市集上好心的大叔送给他的，他本来准备留给圣翁阿公的，现在还是给大姐姐吧。

还在思考为什么自己刚刚对着素续缘悄悄施展的“回雪飘摇”效果持续时间只有两息的鹤轻尘刚回过神，看见的便是两个白生生的大馒头还有一双想吃又要忍痛割爱的水汪汪的大眼睛。

二话不说将馒头推了回去，鹤轻尘道：“我不饿。”

饿了也不是吃馒头，而是吃邪灵。

素续缘执着地举着手，反驳道：“大姐姐骗人，不饿的话为什么明知道危险还要跑这里来找吃的？”

鹤轻尘不说话了，他觉得真相对于小孩子来说太碎裂三观。

想起已经去到苦境，天命加身却还要化体提供灵力的本体，鹤轻尘答道：“作死。”

素续缘：“……”

这个大姐姐可真奇怪，明明知道是作死为什么还要做呢？

揣着素续缘送的大白馒头，感觉着馒头传来的小孩的温度，鹤轻尘放开了胆子，把云裳心经里的技能挨个试了一遍。

终于，一个名叫“心鼓弦”的技能生了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