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的素还真性格并未定型，他会优柔寡断也会专断独行。在尖锐锋芒和藏招纳拙之间，让人徒生不解。是以才会有曾经的同道弃他而去，亦会有一直相信他的人带着不解为他丧命。

直到，崎路人的死。

他的死像一粒种子，引出了素还真的蜕变，亦植在了素还真心底，在很久的以后酝成问天一誓。

是以，崎路人不得不死。

就连他自己也是这么以为，所以当他看到面目完好、双手仍在的风采铃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

“此处莫非是死后的世界？风采铃你还是死了吗？”

他记得自己在重伤垂死的时候，被鬼王棺拖出了千邪洞用以要挟素还真。

鬼王棺要挟素还真的手段与要挟他的时候一样，只是筹码从风采铃换成了他自己。

“只要你进入千邪洞，崎路人便可得到安全，风采铃亦是如此。”

相同的条件，换来的却是不同的结果。

素还真不肯答应。

从后背传一阵撕心裂肺之痛后，他只觉浑身血液皆涌上了喉头，再然后，他只来得及对素还真说上一句“我总算是真正的了解你”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应该已经死了，只是风采铃……

看着崎路人的目光有些复杂，风采铃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死，可你却死了。”

曾经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因缘变成了师兄妹，如今，曾经的施害者却因为救她失去性命。而那个让他失去性命的人，又正是将自己带来这里的人。

世事难料，恩怨难解。

崎路人不解：“这……那你怎会没事？”又怎会见到死后的他。

叹了一声，风采铃将自己是如何被带到这里来的事说与了他听，又将鹤轻尘离开前留下的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

风采铃道：“道长说，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一者轮回转世，一者成为鬼修。”

“这么说，千邪洞的风采铃是假的。可……此人明明救了你，为何不告诉素还真？以致鬼王棺能够行这等险恶诡计？”未能判断鹤轻尘善恶，对于他给出的选择，崎路人自是不肯轻易做下。

风采铃答非所问：“他说杀你的人，是他。”

“这……杀我的明明是……等等！他就是鬼王棺？！”

风采铃应了一声：“即便不是，恐怕联系亦是千丝万缕。”

“鬼王棺究竟有什么阴谋？不行！风采铃你跟我离开这里。”

风采铃让开了他，然后道：“歧路人，你还是这样的冲动。”

“鬼王棺是阴谋者，大邪魔，他的地方你怎么能安心待下去？！之前你就应该想办法把这事情告诉素还真，让他早些防范！而不是看着他因为你众叛亲离！”说到后来，崎路人的话已近乎责备。

风采铃冷了脸，崎路人怀疑鹤轻尘她可以理解，可他不能怀疑她对素还真的用心。

“我是素还真的妻子。”

轻声一语，落地却似千斤——掷地有声。

崎路人不语，他只是觉得，既然千邪洞的风采铃是假，那只要真的风采铃一个消息，正道那边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分崩离析。

对于他自己的死，他倒是忘了记这一笔。

知道他是全心在为素还真着想，风采铃心下一软，开口却道：“对于这间屋子，你有何感觉？”

崎路人咦了一声。魂魄之体，于命轨生机感应更深，此处可见的命运轨迹，清晰的像是一根一根的线。

可让他惊疑的却是，这些线都缠在风采铃身边，而他的周身却是干干净净，轨迹全无。

他的天命已尽。

“此地就连凡人都可见天机。”

“你想说什么？”崎路人的心有些乱，乱得他没法冷静思考。

“于你，也许道长不是不救，而是不能救。”

“这不是他对付素还真的理由。”

“也许，这就是他的天命呢？”

“天命若是为恶，逆天而行又何妨？”

“可能是有不得不为的理由？”

“什么理由？”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这山谷里的一切都太过奇特，风采铃有理由相信这座山谷的拥有者恐怕真有逆天之能。可无论是救自己，还是保下崎路人，他的方法都太过迂回隐蔽，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另有忌惮。

只希望这“忌惮”不会威胁到她的丈夫和儿子。

算是被她的话暂时安抚，崎路人没了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只是关于那个鹤轻尘留下的选择，他却是要见过鹤轻尘之后才肯定下。

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不会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携天下第一棺四千年灵气回到无生谷的鹤轻尘在见到以魂体形态四处晃荡的崎路人的时候并无半点反应。

目含敌意，语带探究，崎路人走到他的面前，然后道：“杀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