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他们刚出城门，皇宫的侍卫就到了，便是陆颢阳竟也亲自去了扶影阁，结果自然是扑了空。

往日里顾及当年情分，从未对扶影阁有什么不满，可现在陆颢阳却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明明有人看见宫中马车往扶影阁来了，怎会没了踪影！

“启禀皇上，阁中并没有搜查到关于帝上以及宫女颜莞的踪迹。”

“没有！”陆颢阳明明心里已经猜到，却还是提高嗓音又问了一遍。

侍卫心里直跳，将头低得更深，沉声道：“确实没有。”

陆颢阳闭了闭眼，许久，终是扬了扬手让撤兵。转身让跪了一地的扶影阁众人起身，虚扶了一把扶木：“还望故友见谅。”

“岂敢。”扶木恭恭敬敬，分毫没有昔日故友的随性，面上一派冷漠镇定，瞧见陆颢阳已是欲走，朗声便道：“恭送皇上！”

陆颢阳无力的摆摆手，头也未回，心中的气忽然倾泄干净了似的，他望着不远处的皇城，一下就捕捉到了上兮宫的位置，深深叹了口气，喃喃念道：“颢言呐……”

他心里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着程颢言没有死，颜莞是带着奄奄一息的他去找哪个世外高人救治去了！可他又心里不满着，不甘着他不论生死，却不在自己所能触及的地方！

扶木看着陆颢阳渐渐远行的背影，也是放下了冷脸，摇了摇头。

既是有情，何必如此？

转身吩咐众人，道：“以后万事小心，皇上此番虽走，但必然不会就此罢手，他是个多疑的，未必不会时时暗中盯着。”

“是！”

扶木回头又看了一眼遥遥皇城，感慨低语道：“即便一念之差，错终是不可挽回的啊！”

一夜落幕，夜深渐凉。

而祈堇熠一行人为了能尽早回到荣文国，他们走了最近的路却也是最不好走的路，一路颠簸。期间微生却没有醒来过，而他们也没能好好休息。颜莞一直尽心尽力的照顾着昏迷中的微生，却总感觉对面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不觉压力，照料帝上是她该做的事，既然是该做的，那就坦坦荡荡，不惧他观望。

“我自王府便跟随在郡主身边。”夜里微生时不时会流汗，像是做了噩梦，身上的香气也随着细密的汗水越加浓郁起来，颜莞一直细细给他擦着，心下虽奇怪，但也猜到了几分大概，便也什么都没问。她收起手帕，道：“一直只唤她郡主，她不喜欢丽妃的身份。”

其中缘由，祈堇熠多少知道一些，他不说话，等着颜莞继续。

“当年旭王府一难祸福相依，不论悲喜，我一直都能陪着郡主，可如今……”颜莞垂了眼眸，眼眶不觉又湿了：“我却不能回去。郡主最后的交代就是好好照顾帝上，这是郡主唯一的念想。”

祈堇熠看得出颜莞忠心，这件事对她打击也是不小，路途遥遥，他不介意听她诉说。祈堇熠又看向躺着的人，心里却是分外平静：“以后称他少爷吧。”

颜莞一愣，觉着也是，今后，程颢言已经不在了，这是微生少爷。她轻轻点了点头，应着了。

“我会好好待他的。”

颜莞惊讶，忽的抬头看他，祈堇熠才觉话有不妥，轻笑着解释道：“毕竟旧友一场。”

颜莞破涕为笑，但也没敢太放肆。这荣文九殿下当年硬是要少爷认他这个朋友，可那时的殿下的的确确是个孩子，如今四年已过，十七岁的人了，对上少爷，怎么还像个孩子。

“少爷待人很好，多亏了上兮宫的人帮忙，我才能将少爷送出来。”回想起不久前刚发生的事，颜莞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于她来讲，算不得惊心动魄，却又让她心魂未定。感慨最深的莫不是人力微薄时，有人愿意帮她。她浅笑：“他若愿意，必定是个好君王。”

祈堇熠听罢，也微微笑了。过分温柔的人，并不适合做君王，但这样的仁慈君主却又是百姓所期待的模样，矛盾得可笑又悲凉。

“他，还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还好，他还只是他，不是那个程帝了。

颜莞轻轻摇了摇头：“少爷他是个清冷的。”

祈堇熠微怔，听颜莞如此淡然道。初见微生时他还是旭王府世子，名唤程颢言，那日华灯下的他，衬着街上分外明丽的灯火彩绸，无忧无虑，笑意浅浅，得像是琉璃灯温和纯澈的光，映在他的心头。

怎么也不是个冷清的人，更是温文尔雅才是。

他们所走的路是回荣文国都江邺最短的路，这条路不仅本身不好走，而且盘查也是颇为频繁与严格的。祈堇熠本也到了该回宫的时候，但只想过悄悄回去，如今这样一来，许是宫里很快就能得到他的行程消息了。

外面夜色深重，祈堇熠接过颜莞手里的活，亲力亲为照顾起了微生：“你休息一会吧，他醒了，还要有劳姑娘。”

颜莞只是一个丫鬟，祈堇熠却没把她当个普通丫鬟使唤，对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这在颜莞心里说不出的感动，一路奔波，静下来后瞧着祈堇熠对微生的态度，竟是那般小心温柔，颜莞甚至生出了一种可怕的惋惜念头——若是少爷喜欢的是九殿下这样的人，就好了！

她慌忙摇了摇头将念头甩出去，抬头看见祈堇熠莫名的神情，又赶紧点头：“谢，谢过殿下。”，不累是假的，她放心祈堇熠了，便也没有死撑，就伏在一旁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