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祭祀那天,他就会是您的了,”段泽低声说,眼睛里头装的不知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您就可以重新长生不老了。”
“那你就该看好我的食物,”那张脸拖长了声音,道,“不能让他跑了。”
段泽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下,立刻应了下来。
“您放心。”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带了点谄媚,“我一定把他完整给您送去”
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睛慢慢转移开,不知在想着什么。
寇秋已经一股脑儿跑到了住所门口,回头一看,果然没看见男人追上来的身影。
系统惊讶说阿爸,你怎么知道要灭蜡烛?
刚刚我们进来时,那根蜡烛还是熄灭的,寇秋喘着气,简短地说,所以一定是他点的。
他赌对方不能让那根蜡烛熄灭了,事实上,他赌对了。
系统崽子大为惊讶,半晌后才喃喃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它本来以为,寇老干部要当场给那个不知道到底是人是鬼的段泽讲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呢。
寇秋说那个段泽应当是人。
系统一怔。
寇秋犹豫了下,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半晌才道在白天他与我说话时,身上并没有那种让人胆寒的气息。
可就在刚刚隔着布帘的时候,那种黏腻又恶心的感觉简直像是织了张密密麻麻的网,兜头朝着寇秋罩了下来。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回有这样强烈的危机感。而这种危机感,并不是来自段泽。
他站在门口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并不去推门,半晌才说他好像没抱那个坛子,趁这个时候,我们去他家里看看?
系统双膝一软,差点儿给这个胆大包天的宿主跪了。
阿爸!阿爸!!!它哀嚎道,你不怕,我还是怕的——咱不过是一届凡人之躯,这种事儿就交给蛟龙爸爸办不好吗,咱就不能直接回去睡觉吗?
分明这么可怕,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面不改色,梁静茹吗?
寇秋冷静地反驳它,不,是马克思。
系统
小水娃这时候举着三根香,摇摇晃晃到了寇秋面前。寇秋拿着香,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所以段泽刚刚在外头,是在吃香灰?
那种扑簌簌的流动声,也只有香炉里燃尽的香灰了。
系统不寒而栗,狠狠打了个哆嗦,紧接着就听自家宿主语带嫌恶地下了定论,真恶心。
系统说是啊是啊,所以咱们还是回去睡觉吧?
那里头香灰那么多,他估计还得吃一会儿,寇秋一锤定音,走,我们去看看那个坛子。
系统
认真的吗认真的吗,大声告诉我你是认真的吗!
寇老干部倒是有理有据,他总得吃饱吧?
系统
啊啊啊,吃饱个头!
它头一回察觉到了宿主和自己之间遥远的差距,这差距是从迈进这个世界便开始的。
它睡不着时,寇秋能酣睡。
它害怕的缩成一团时,寇秋面不改色。
它怂唧唧的时候,寇秋简直有勇气的像个拯救世界的英雄
要不是已经来到了新的任务世界,系统几乎要以为寇秋是自己的影子了。
不然,怎么解释做任务的宿主比发任务的系统还胆大!
寇胆大下定了决心,便立刻向着山坡上段泽新搬进去的房子飞奔而去。他顶着风,忽然道我不能总依靠他
这一声很轻,几乎融化在了风里。
系统怔怔的,这才猛地意识到,寇秋也是渴望保护自己爱人的。他骨子里流淌的,就是那种不怕牺牲也不会畏惧的血,他的胸腔里头沸腾着的,同样是血性。
这两个世界以来,一直是他在保护我,寇秋伸出手,让小水娃从他手掌上跳到窗台,流淌进去给他开门,他的眼睛熠熠发光,抿了抿唇,这个世界,我——
我也想成长为能保护他的人。
系统崽子沉默了。
半晌后,它才迟疑地说突然有点帅是怎么回事?
忽然之间,它心底攻受的位置似乎也没有那么确定了。系统开始暗戳戳地挑动自家宿主反攻。
保护对方一般都是攻做的事,它说,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做上头的那个?
寇老干部大为震惊,反问我还能做上头的那个?
不怨他有这么一问,从初开情窦的第一个世界一直被压到现在,寇秋早就被压习惯了。他的脑子里,甚至压根就没有攻了对方的那根弦,一直乖乖地等着自己的世界里轮番上演天气预报。
先是太阳,后是暴雨。爽是挺爽,可经他家崽子这么一说
为什么不行?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鼓弄他,想想看,你可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寇老干部想了会儿,觉得甚有道理。
然而现在并不是他能向系统崽子讨教相关知识的时候,水娃们已经一个个撅着屁股进了窗户,从里头帮助他开了门。段泽随时有可能回来,寇秋几步踏进去,匆忙地和水娃们分散开来,四处寻找。
可到处都没有那个坛子。
寇秋想了会儿,思维忽然慢慢接到了段泽初次回来的那一天,道“有没有行李箱?”
——他记得,段泽回来的那个晚上,分明便提了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箱子。
现在想来,只怕当时坛子便装在那里头。
水娃蹦跳着,费力地举高了手“有!”
他们在隐蔽的暗橱里翻出了行李箱,打开来,红泥的封口坛子赫然便在其中,散发着令人不适的阴寒气息,只是上头的符咒却怎么也去不掉。寇秋看了半晌,忽然说“还好我带的也有符咒。”
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画了五颗星的符咒,很有底气地往上一贴,对水娃们说“等着,爸爸很快就能把里面的东西消灭了。”
小水娃们乖乖在旁边站成一列,眼睛里头写满了仰慕和崇拜。
“爸爸最棒了!”
“爸爸好厉害!”
“爸爸又白、又软、又香、又厉害!!”
一波称赞涌过,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甚至刚才那股阴寒的气息都没消逝,反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美味,越发蠢蠢欲动起来。
这就尴尬了。
寇大师当着一群崽子的面,有点下不来台。
“没道理啊,”他说,“不应该啊”
当时贴那口井的时候,不是很有用吗?
小水娃们面面相觑,迟疑了会儿,又给他喊了一波口号。
“爸爸最棒!”
“爸爸厉害!”
“爸爸软白香!!”
仍旧什么作用都没有,系统崽子简直恨不能以手捂脸。
这就让寇大师相当怀疑自己的画符水平了。
他认命地把几张符咒揭下来,往自己兜里一揣,随即站直了身,道“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寇老父亲抓紧这个机会,对水娃们进行了思想教育。
“知道刚才那几张符咒为什么突然不灵了吗?”
小家伙们齐刷刷摇头,对寇秋的崇敬丝毫未因刚才的装逼失败而损耗半点,“为什么?”
寇老干部深沉道“这是马克思在教育我,不要妄图依靠这些歪门邪道”
系统竟然诡异地觉得很在理。
他们回去后不久,蛟龙便在梦里找来了。寇老干部盘着腿,幽幽跟他说了自己这一晚的心得体会,最后以“我果然还是应当当个信仰唯物主义的接班人”做了结尾。蛟龙爸爸心虚的眼睫乱颤,咳嗽了好几声,还是说了出来“其实那符咒,从一开始就没用”
寇秋“?”
不对啊,挺有用的啊?
蛟龙幽幽道“因为那井下关的是我。”
换句话说,只不过是他为了哄自家媳妇开心,配合着演演戏,在那时候让恶灵们安静一点。
寇秋“”
他原本还以为,真的是原主的灵力又或是五星红旗的红色正能量发挥了作用。眼下看来,果然还是他太天真。
感情从一开始,他就是那个狐假虎威的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