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夺去了宗韶拥有的一切，还装什么情深义重，宗韶不打他不杀他就是好的了。</p>

陶挚再扑水洗去脸上的泪，缓一口气，镇定下自己，走回屋子去，宗韶仍茫然地站在那里没动，眼中晶莹，竟也是满眼的泪。</p>

陶挚怜惜心伤，在门口站立一会儿，说：“去你的王府看看？那幅画应该还在？”花不在，画还在的。</p>

宗韶没有应声，眼中大颗的泪落下来。</p>

陶挚受不了，上前拉了他出来，上车辇，去福王府。</p>

如果所有的旧迹都无法恢复旧日的情——陶挚不知道还能怎么办。</p>

他握着宗韶的手，他不信他就不能握下去了。可是他已经不敢侧头看宗韶，只有寄希望于福王府。</p>

福王府没有变，仍然有看院子的旧人，见他们进来，忙跪下行礼，“王爷！”欢喜的声音却转成疑惧，因为没有人回应他们。</p>

宗韶向前走，陶挚却站在那里未动。</p>

他忽然发现，福王府于他竟是最伤痛不想触碰的记忆。</p>

因为在这里，宗韶和他说过离别。</p>

陶挚站立，没有勇气再前行。</p>

那时候宗韶那么坚决地一再说分开，他还是没有离去。</p>

他们在这里拥有彼此。</p>

那时候的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勇气。</p>

如果今日宗韶再说分离，他还可以承担吗？</p>

当他拥有了一个国家，他的勇气却不复当初。他大约再也不会含泪留在宗韶身边，只为了彼此情分的继续。</p>

那么他费尽心血保有的社稷江山，此后将是彻底的孤寂。</p>

宗韶发现他没跟来，停住步，回身看向他。</p>

熟悉的面孔，依然是宗韶，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仍然是亲人般的那个人，是他魂梦里的宗韶。</p>

陶挚迈步前行，跟上去。</p>

宗韶进正厅，看每一处。这里是宗韶的家，有宗韶所有的记忆。当然那记忆里更多的也许是简意。</p>

简意因为安萱的缘故，对陶挚很愧疚。陶挚知道，简意不会跟宗韶走到一起，哪怕宗韶想重拾旧情，简意也决计逃避。喝多了酒的简意对陶挚保证：你放心，我决不招惹王爷，我得做个人，不能不是东西。</p>

过正殿，前面是宗韶的卧房，那里面有大大的床，有琴……陶挚站在庭院里，没有勇气走进门去。卧房里有他们最美好的记忆，也有伤心别离。</p>

宗韶进去了，好一会儿没有出来。</p>

他会邀请自己看那幅画吗？</p>

陶挚等待着，等待着宗韶伸出手来，像那次那样，拉住他衣袖……他等得太久，久到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站在那里，他只有挪开步，自己在院子里走，书房、画楼、玉缘楼、跑马场……</p>

陶挚拿起弓箭，在这里宗韶教他平生第一次拿起弓，宗韶不在府中的时候，他就每天在这里练，乐此不疲，因为他想给宗韶看，我能射中靶心——</p>

陶挚向靶心射去。</p>

太久没射箭了，竟然偏了一些，便再射，再射。</p>

他等待着宗韶走来，那样他就可以向宗韶笑着说当年没说的话：“你瞧我能射中靶心。”宗韶若一直不肯来，他就一直在这里等，他不会离开。</p>

遥遥传来琴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