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暥刚想怎么委婉地谢绝。就听旁边传来一阵哇哇的哭声,一个妇人手怀中的孩子不知是不是因为饥饿,忽然大哭起来,脏兮兮的小脸涨得通红。
“别让他哭,留着点精神。”纪夫子毫不客气道。
抱着孩子的妇人只能不停地抚着孩子的背安慰道,“荣儿乖啊,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我要爹爹……”孩子哭得快岔气了。
“荣儿乖啊,睡着了就能见到爹爹了,”那妇人说着,自己眼泪也不由下来了。低声道,“他爹拼命拖着贼寇,我们才能逃出来……”
萧暥转身出去,从驴车上取来剩下的干粮食物,塞给那妇人和孩子。
那妇人千恩万谢。不料那孩子只啃了几口饼,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就扑到了他怀里。小脸挨挨蹭蹭地贴着他胸口,一大把涕泪全擦在了他衣襟上。
萧暥一只单身狗,哪里带过孩子。顿时手足无措,僵硬地摸了摸孩子乱糟糟的脑袋。
那妇人抱歉道,“这,真是对不住啊。”
“这孩子喜欢你咯。”一旁的里正笑道。
萧暥扶额,真看不出原主居然还很招小孩子喜欢。或者说原主这模样很招人待见,如果不是他整天绷着杀人似的脸,还是很有万人迷的潜质的。
萧暥把余下的食物分给了庙里的难民,“我这里还有些食物。你们先吃点。”
人多粮少,虽然不管饱,但至少能垫垫。
那些村民困在这里似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捧着干粮不住道谢。
萧暥叹了口气,把最后一份给纪夫子。
纪夫子看了他一眼,“我不要,留给孩子。”
萧暥看出来这老头脾气古怪,也就不坚持了,塞给了那个孩子的母亲。那妇人感激地接过来,嘴里叨叨着,“公子好人啊,必有福报。”
萧暥又叹了口气,他都不知道他今天叹了多少口气了。
乱世人如飘萍,他以前也就在小说电视里看到过乱世的民生艰难,亲身经历真是心中说不出地发堵。
如果他是萧暥或许还能帮到他们,还他们一个清平世道,当然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否决了。
瞎想什么呢?你是萧暥?你只是继承了萧暥的壳子好不好?萧暥的彪悍,萧暥的智计,萧暥的杀伐决断你有吗?
你想还他们一个清平世道,凭你?你是被庄武帝千刀万剐的佞臣好不好?
醒醒吧!就算是萧暥,最后都被庄武帝弄死了,换是你,你能活多久?
别说什么知道你历史走向巴拉巴拉巴拉,历史的走向就是最后你被千刀万剐!
小人物就是小人物,就算穿越了,也不会变成大英雄。
还是考虑点实际的吧。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萧暥问那些百姓。
既然郡县都被占了,总是躲在这破庙里,眼看就要到深秋了,缺衣少吃不知是办法啊。
“渡江,去江州。”里正道,“听说魏将军治下的江南,物阜民丰,百姓安居乐业。”
萧暥想想,魏西陵虽然和原主不对付,但魏西陵这个人他看书的时候就非常喜欢。这个人骁勇善战,果敢睿智,文武双全,更难得的是,他做事光明磊落,嫉恶如仇,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乱世中十分难得,但也正是这点,他才中了奸计被原主害死。
他治理下的江州,政清人和物阜民丰,百姓非常敬重他,在他死后,灵柩由船运回永安城,沿江的百姓都自发素衣相送,哭声千里,让人动容。
萧暥看书时还想着,魏西陵本来就是魏氏皇族宗亲,他如果得了天下,倒是不错的。庄武帝魏瑄虽然雄才大略,但个性薄凉冷酷,不如魏西陵侠肝义胆,有情有义。
他心中正感慨着,听到纪夫子道,“此时已是入秋,你们既去江南,得早些启程,等到了深秋时节,江面风高浪急,怕不好行船了。”
里正道,“纪夫子所虑甚是,等到雨停,能够行路了,我们就启程南下。”
“可是这雨都下了五天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一个中年人有气无力道。
“哎,这还不是萧暥造的孽啊!”一人接话道。
啥?这……下雨也能算到他头上?
“就是啊,老天爷也在为郑皇后哭泣啊!”
“萧暥真的杀了郑皇后?”有人问。
“可不是,丧尽天良啊!”
“郑皇后死得冤啊,肚子里还怀着小皇子……哎……”
“什么?他连孩子也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
“无父无君的逆臣!”
萧暥:……
作为千夫所指的对象,他只有抱着娃沉默不语,那小娃娃像是大人说的话吓到了,抽抽搭搭直往他怀里蹭。
纪夫子见他沉默不语,问,“你打算去哪里?和他们一起去江南吗?”
萧暥摇头,他和魏西陵是死对头,江南虽好,却容不下他。
“我想去南疆。”他静静道。
纪夫子有点意外,问,“为何?”
萧暥当然不能说怕将来庄武帝继位了要抓他归案。只能道,“九州诸侯割据争斗,南疆远离中原,算是个世外桃源。”
夫子叹气:“天下乱世,哪有什么桃源。我四处行医采药,刚去过南疆不久,南疆现在也是一片混乱,几个土番部落之间相攻伐,械斗不断,也是个非之地啊!”
“这世道,到处都是贼寇横行啊!”里正跟着叹道,又好心劝萧暥,“这位公子还是和我们一起去江南吧。”
就在这时,山神庙外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嘶鸣。
萧暥侧耳一听,好像……是他的驴子。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毕,破庙的大门呯地被撞开,湿漉漉的冷风猛灌进来,火堆跟着暗了暗,火星四下飞舞。
只见五六个穿着蓑衣的贼寇杀气腾腾冲了进来,为首的一个大汉满脸虬髯,眼角有道醒目的青斑,手提一把阔背大斧,指着众人道,“原来都躲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