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美,月亮从东边慢慢升起, 在海面上洒了一片金芒。
世界也因着景色而变得静谧。
赵胤手撑在自家院子外的铁门上, 大狗金子在们另一边又蹦又叫, 兴奋的像要窜起来。
赵胤却很淡定, 他完全无视了家里狗子的亢奋热情,转脸对子鹤道:“早点休息吧。”
“好嘞~”子鹤推开自家院子门,转身笑嘻嘻的朝着小要命歪着脑袋挑眉, 没什么正经样子,但笑容很好看。
“……嗯。”赵胤推开门,伸手按住大狗金子凑上来想舔他的嘴。
“哎!”子鹤却又喊住他。
“……”赵胤回头,月光下,那双长眼里也洒进了月色金芒。
“你这样天天逃课,能考上大学吗?”张叔叔很是担心小要命的学业。
“……b大保送。”赵胤淡然说罢,转头便进了院子。
酷男人从不回头。
他直直走进房间,打开了灯,都忍住没有回头。
子鹤瞧着小要命那副烧包的炫耀模样,扯着唇直笑。
笑了一会儿,他才回头对李倦深道:“你看那孩子,b大报送嘛, 得意的不得了了。”
李倦深按着子鹤的脑袋, 将他拨开, 绕过他踏进了院子。
他今天累了一天,内心承受了太多他这个世界观所无法承受的新世界冲击。
他只想洗个澡,没心思听子鹤bb什么小要命考什么b大学。
……
热气蒸腾, 黑色短发被打湿,贴在头脸上。
热水顺着短发划过少年浓眉,在浓长剑眉上留下无数晶莹水珠。
少年伸出修长沾着水珠湿气的手指,在脸上抹了一把。
狭长双眼睁开,睫毛上也挂上细碎晶莹,让这双浓眉长眼营造出来的肃穆气质,渗进了丝脆弱。
少年左肩头的魂火噗噗燃烧,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
可在他右肩上,却是暗淡一片。
右肩魂火被他在上一世时,扯落护住了子鹤残魂……
他只有两抹魂火,可以投胎转世成人。
却也不像长寿的好征兆。
他仰起头,闭上眼,热水哗啦啦洒在年轻俊朗的面上。
又顺着他坚毅的下颚往下倾泻,划过修长脖颈,划过好看的锁骨,划过年轻却已经变得结实的胸膛。
划过两点粉红,一路向下划过……
赵胤喟叹一声,心里一股郁气也一起被吐出。
“张子鹤……”他无奈叹息着呢喃,转手关了水龙头,转头甩落发上水滴,伸长手捞过浴巾围在了腰间。
胡乱擦过头发和身体,他穿上睡衣睡裤。
房门咔哒一声,一身疲惫的周山踏进客厅。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赵父,看见周山便问道:“又有临时任务?”
“爸你怎么还不睡?这都十一点多了。”周山声音有些哑,显然是累坏了。
他才从付老太太家的29层楼回来,他在那里看到的三个房,几乎颠覆了他的世界观——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是不相信有人会这样折腾房子的。
赵胤穿过走廊,一边随手抓着潮湿的短发,一边道:“吃晚饭没?”
周山摇了摇头,他看着弟弟,满肚子的话想说。
赵胤转身便进了厨房,“给你煮碗面,你要吃什么味儿的?”
“红烧牛肉。”周山跟着赵胤走进了厨房。
赵父瞧见兄弟俩温馨日常,一如既往,脸上露出了个笑容。
这些日子,害怕这兄弟俩闹情绪的担忧,总算放下了。
“那tm是个什么地方?……多给我下个鸡蛋……我带着人过去的时候,真是……我真是服了。”周山一边指挥弟弟给他下鸡蛋,一边回忆自己小组到了付慧家看到2902室和2903室时的震惊。
“2902室是个保护2903房间的‘防盗门’,当然,付老太太比较有钱,她是用一整个房子起了一扇门的作用。”不止是防盗门的作用,更是一个陷阱。
不过那两间房里的所有布置都被破除,那2902也就只剩个防盗门的作用了。
“付老太太都招了,我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周山伸手扇了扇风,从冰箱里抽出两根火腿肠递给赵胤,“这个我也要吃。”
赵胤扭头看了周山一眼,还是默默撕开火腿肠包装,将之切斜段儿。
周山看着弟弟的样子,脸上立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味,还赵胤刚沐浴过后的皂香味。
“不过付老太太跟我们撒了个慌,她根本没有痊愈,癌细胞扩散了,她放弃了化疗和后续的手术。”这也是为什么付慧老太太看起来状态反而还不错的原因,没有了化疗,付老太太的外在状态倒的确是暂时恢复了些。
“什么?”赵胤有些吃惊的看向周山,放弃化疗?
一个生了不治之症的人,即便布了燃寿生死局也是无效的啊——这个风水局只是给无绝症的人延寿,却无法起死回生!
不对!
付慧不是布局人……或者说,她布的局劫的寿,最终不是落在她身上……
那是谁?
她做这样的事,这样大手笔,是为谁在做嫁衣?
周山还在念叨这个案子的后续,赵胤却开始有些走神儿。
……
浴缸里灌满了凉水,入秋以来晚上已经有些冷,可子鹤躺在冷水里,却各种舒适惬意。
他伸出双臂,手臂上已经有许多尸斑,不出一周时间,尸斑肯定要往手上和脸上爬了。
这肉身成色太次,完全不好用。
可他都还没开始寻找下一个肉身。
他又不能大马路上随便找个人就用,就算不考虑因果锁的问题,也要考察下肉身的健康程度之类的啊……很是犯愁。
双目内视,只见魂魄四处皆批红衣,如染血般恐怖。
但子鹤面上却露出无边喜悦表情,这红艳艳的,甚是喜人!
站起身,他前后左右检查,发现除了胸口一片以外,身上全都披上了红衣。
他再将自己那两丝魂气吸食掉,应该也差不多穿满红衣了吧。
想想都刺激。
红衣厉鬼张子鹤!
他伸长手,将格子衬衫捞过来,先掏出了那张宣纸。
宣纸很是老旧,但仍旧很结实,他手有点湿,便将纸放在边上衣服上。
随即仰躺在浴缸里,眯眼,深吸……
日月风霜,岁月流转。
几年寒暑眨眼间过。
子鹤和大师兄救下的小猴子,每天早起晚睡,从不错过师父一场讲道。
无论酷暑严寒,它也不曾惧怕。
10个徒弟们坐在一堆儿,小猴子胆小,便悄悄躲在远处。
那双怯怯的圆溜溜大眼睛,从不错过师父掩饰的一个手诀,可它手小,从未能真正学会。
师父从来不赶它,徒弟们从来不理它。
每次传道结束,小猴子就立即跳起来窜上山,消失不见,仿佛担心那些人因为它偷听而抓它。
“猴子顽劣,难得静的下来。”大师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不过一低头的工夫,再回头去看那小猴子,已经不见踪影了。
自打他和子鹤救了小猴子,那猴子就不让人近身了,胆子小的厉害。
子鹤同样回头,果然之前坐在不远处石台上的小猴子已经不见了,他也不甚在意。
他如今已是十几岁的少年人模样,俊秀中透着犀利的长相。
虽然有两颗虎牙,一边酒窝,笑起来非常好看,但子鹤很少笑。
从进入师门时,他就像在背上背着座大山,某些执念,让他从不曾放下压力。
幼时起,他脸上就少有轻松童稚表情,长大的过程中,更不曾轻快畅笑。
回到自己住的小屋时,子鹤发现自己桌上的水杯里,果然已经满溢山泉水。
走时乱糟糟的屋子,也被整理好。
架上的灰尘被胡乱擦干净,架子角落还有擦拭不够细致而留下的泥痕。
床边胡乱踢掉的鞋子,也被摆放整齐在床脚。
又是那小猴子,每天听讲道后,都会快速跑到他住的地方,偷偷给他收拾屋子。
捏起水杯一饮而尽,是山泉的清甜。
山上苦修的生活不易,但他从没有嫌弃过苦。
而这口甘甜,总能在不经意间,给他许多抚慰。
大师兄站在子鹤房门口,朝着他屋子望了望,“又是那只小猴子?”
子鹤点了点头。
“倒是懂事,知道报恩。”大师兄说罢,却又冷哼了一声,“明明是老子先找到它,咱们俩一起救的它,怎么这猴子就知道给你收拾屋子,却完全无视了我?”
语气里满满的醋味。
子鹤忍不住笑了笑,一边腮上露出一颗浅浅酒窝。
这张本就有些阴柔的漂亮面孔,立即荡开慑人风情,让大师兄怔愣了片刻。
……
夏末阴雨天气,子鹤桌上的杯子里空着。
一只小猴子身上毛发被淋湿,它却全然不在意。
悄悄伏在窗边,它透过窗缝往里看,见张天师的九徒弟正伏案。
它便安安静静的捧着巨大荷叶装好的山泉水,偷偷看着里面的子鹤。
风卷过,无数雨丝朝着小猴子吹过来。
它忙侧身护住怀里的荷叶,担心的盯着荷叶里的山泉水,怕风将之吹洒了。
那风带着的湿气寒气,它却似乎全然不在意,只悄悄打着颤。
再抬起头时,子鹤已经放下,背着手转身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他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思考上所写。
小猴子听不懂他在念叨什么,见子鹤背对了自己,它忙快速钻进窗内,将荷叶里的山泉水都倒入了杯中。
它学不会术法,也没什么能耐,但这山泉水却是每日都有,食物充足的时候,它还会给子鹤送桃子。
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身上脏水滴在窗边桌上,它只伸长了胳膊往那空着的水杯里倒水。
倒好了,便忙收起荷叶,转身往窗外跑。
可这次,与往日却不同。
那背对着它的美貌少年,不知何时悄悄靠近了窗边。
在它转身想顺着窗缝再原路钻出去时,一只手乍然伸出,抓住了它的手腕。
“吱——”小猴子被吓的吱吱大叫,可转身下意识张爪要挠,看清子鹤的脸,却一下收了爪子,也不敢呲牙了。
“吱吱……”它颤巍巍的睁大大眼睛,惊恐的望着面前淡着面孔的男人,不知道他想干嘛。
子鹤揪了腰带,将小猴子的腿紧紧拴住,随即抓了张大布巾,在小猴子身上一罩,在小猴子惊慌的吭叽声中,胡乱帮它将身上毛发擦了个半干。
布巾揭开时,小猴子一身半干毛发支楞巴翘,很是狼狈。
但它眼睛却闪烁着光彩,是想高兴又不敢高兴的蠢相。
子鹤伸指在小猴子脑门儿上弹了一下,随即伸长手臂,将水杯里的山泉水尽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