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变小,可天却仍阴着。
便利店里没什么人, 寒冷的天气让许多人都选择了留在房间里。
从室外看, 便利店内昏黄的灯有些朦胧, 却格外温馨。
“我还以为都是笔仙搞鬼, 结果居然还有个讨阴债的。”子鹤啧啧念道。
小要命捏着子鹤的手腕给他洗好手,无声的叹了口气。
饿鬼道里那个人才回来,子鹤就受了伤。
以后若真的接触起来……
子鹤则趁小要命准备碘酒时, 自己将双手举到面前。
血肉模糊一片,看样子刚才他倒底的时候,是手着地。
“还有什么地方疼吗?”赵胤压根儿没有接他关于鬼的话题,一边用棉签沾了碘酒,一边抬头问他。
“手肘也疼。”子鹤道。
赵胤于是拽着他手腕,轻轻将他袖子卷上去,果然手肘也红肿一大片,肘部也出了血。
“还有吗?”赵胤眉头皱紧了些。
“肩膀也痛。”子鹤笑嘻嘻道。
赵胤伸手就准备拽着他衣领子看看他肩膀,突然听到子鹤又道:“屁股也疼。”
他眉头皱起,抬头就对上子鹤一双笑眼。
这家伙都不知道疼,不会哭的吗?
“小要命帮我屁股上药。”子鹤说着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赵胤觉得张子鹤什么都干的出来,他一把按住子鹤肩膀, 有些恼道:“坐好了。”
“嘿嘿嘿……”子鹤一臂搭在桌上, 准备托腮好好欣赏小要命的表情, 结果忘记了自己正有伤在身,才要支脑袋,就嘶嘶哈哈的叫疼。
赵胤白了他一眼, 拉过他手臂,开始给他擦碘酒。
子鹤这才知道疼,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挂不住了。
他耸起眉毛,疼了就抽抽眉毛,抖抖嘴巴,一副要哭,但我能忍住的样子。
赵胤看着他这个样儿,嘴上虽没说什么,手上的力道却更轻了。
“于家十几年前种的因,恰巧又生了个儿子,那死去却怨气不散的王春田,便借着于家的新生婴儿来讨债。”
赵胤想着分散子鹤的注意力,不要让这家伙全副精力都在伤口上,遂开口道。
“嗯,他们家有个注满邪气的古物,那王春田估计死后就一直靠着那古物,成一股阴气,活在于家人四周。”如果于家人知道,这么多年来,王春田的怨魂一直都在他们家,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子鹤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给小要命看。
赵胤转眼瞧去,见是个小叶紫檀雕的小鹤——
东西虽然小,但木头是好木头。
现在在文玩市场,这样的东西,又是古董,估计能卖个很好的价格。
就是……那小鹤身上一片油光,被……盘的很好。
赵胤抿着唇要笑不笑——
这是上一世里,子鹤自己雕的。
这家伙应该没想到,自己的小玩意儿,到了世人手里,会遭遇被盘十几年的命运吧。
子鹤不知道赵胤所想,但看着木雕油光润滑的,他心里一阵腻歪:晚上回去吸食之前,得先好好洗洗。
——在清爽面前,谁tm在意木雕圆润不圆润啊!
“王春田靠着这东西的邪气停留人间,怨气越积越厚,当于母怀孕时,也就找到了机会来讨债。”赵胤点了点头,又道:
“于晴在不知道家里有邪物的情况下,请笔仙,借着家里的阴煞气,也不知道请来了个什么东西。”
子鹤点了点头。
这次捉鬼,看起来很顺利,但其实全靠小要命的爆发。
顺利之中也有太多的节外生枝。
他目光落向便利店窗外站着的铜甲尸,忍不住道:“这东西估计是饿鬼道人送给我的。”
那个陌生号码,应该也是属于饿鬼道人的。
“饿鬼道人……”赵胤听到子鹤这样称呼那个人,忍不住发笑。
他低头掩饰住自己的笑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我把它带回家吧,我那别墅大,放的下。”子鹤挠了挠头。
饿鬼道人送他个铜甲尸做什么,这东西无魂无意识,就是具不腐烂的尸体。
短信说他可以用阴虎符驱使铜甲尸,可他呆着没事驱使这玩儿意干什么?
要是有几十万个,说不定还可以考虑征服世界试试,就一个……不给他惹麻烦就不错了。
“嗯,先带回去吧。”赵胤这会儿倒是变得很好说话。
他处理好了子鹤的手肘和手掌,伸出纤长手指,捏住了子鹤下巴。
让对方四处乱看的脸端正了,四目相对,赵胤低头捏起一根棉签,蘸了碘酒,轻声道:“你别乱动。”
“嗯。”子鹤应了一声,想点头,被赵胤捏着下巴制止了。
他又忍不住想笑,觉得小要命这样捏着自己下巴,怪好玩儿的。
尤其他现在是个女人身体,在别人看来,是不是……特别像情侣?
嘿嘿嘿,而且,一般被捏下巴,不是应该要亲亲吗?
才想朝着小要命浪笑一下,眼睛就瞄到了小要命另一只手上的棉签,他皱了皱眉,没了逗人的心思,有些怕疼。
赵胤想专注于子鹤脸上的伤痕,可瞧着那一颗一颗冒起来的小水泡,他心里就一阵阵难受。
眼前这家伙曾经是风火不侵的厉害家伙,现在却连一把糯米都能烧的满脸花。
心里憋着一口气,有些恼。
一个水泡一个水泡的清理,涂药——子鹤面上一颗颗浅粉色水泡,渐渐变成紫红色。
赵胤目光时不时会落向子鹤的眼瞳。
这家伙无论是在哪具肉身里,都有一双泛着机灵劲儿的眼睛,东张西望的,充满了好奇心,像个渴望放眼看世界的孩子。
明明受了伤,却还是兴致勃勃的样子,像没有什么能把他打倒。
给子鹤涂好脸上的伤,赵胤忍不住伸手在子鹤短发上揉了揉,手指温柔,传递着他心底的疼惜。
收手时,手指腹不小心擦过子鹤耳珠——柔软微凉的触感,让他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垂下眼睑,赵胤不自在的将目光,落向子鹤放在桌上的双手上。
药膏已经晾干了,他又帮子鹤缠好绷带。
前世记忆里,子鹤哪怕孩子时期,都没有这样乖过。
乍着双手在桌上,搞的一身伤,可怜巴巴又混不在意的笑吟吟坐着,又听话,又让人心疼。
如果上一世,这家伙能有这样的脾气,又怎会……
赵胤想到这里便停下了思绪,很多事情没有‘如果’,但没关系,好在还有这一世。
上下检查了下子鹤手肘、手心和脸上的伤。
确定都处理好了,赵胤站起身,将伤药装到小袋子里,塞到子鹤手里,他道:
“先放你那儿,明天早上我再过去你那儿,给你换药。”
“好呀。”子鹤嘻嘻笑着,手臂僵硬的支着,瞧着不像摔伤,夸张的简直像骨折。
李倦深和周山都已经到了,周山正带着人在马路上将倒在地上的人抬上警车,估计要先送去医院。
李倦深跟周山简单说了几句话,就朝着路边的便利商店望过来。
赵胤和子鹤正好出门,两方摆手打过招呼,赵胤在铜甲尸前弹了个响指,那铜甲尸便又跟着赵胤随行而前。
“你们俩怎么样?没事吧?”周山越过李倦深,关切的问赵胤。
说是问他们俩,实际上只关心弟弟一人。
“我没事,他受了些皮肉伤。”赵胤答。
周山只扫了子鹤一眼,便收回目光,所有动作都在说:谁关心这玩意的死活了。
“我没事,不用太担心我。”虽然周山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但子鹤还是不尴不尬的调侃了一句。
周山便又扫了子鹤一眼,仍然没能说出一句关心话。
子鹤撇了撇嘴。
待李倦深走上前,他立即装作挠耳朵的样子,将缠着绷带的手举到面前——
特别显眼,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子鹤受伤了。
结果李倦深的视线就那么……直愣愣穿过子鹤,看向赵胤身后跟着的孝衣男人,并认真问道:“这人谁啊?”
子鹤磨了磨牙,阴笑道:“新室友。”
李倦深皱起眉,他身份特殊,子鹤怎么还往家里带身份不明的人?
“可靠吗?”李倦深歪头想从铜甲尸戴的大帽子底下,看清铜甲尸的长相。
子鹤却上前一步,挡住李倦深的视线,神秘兮兮道:“回家再说,到时候让你俩好好亲近亲近。”
“?”李倦深疑惑的挑眉,更好奇了。
赵胤瞄了子鹤一眼,见子鹤虽然看起来惨兮兮的,但还有心思逗李倦深——看样子也不那么疼。
“我跟你们说下今天的事儿吧。”赵胤一句话便吸引了周山和李倦深的全部注意力。
周、李二人的效率都很高。
回程周山将他的吉普给李倦深开,他则随警车离开。
周山将袭击子鹤的人带走后,李倦深那边立即调了人对犯人进行了单独提审。
还没到家时,李倦深那边的同事,已经查出了犯人的身份。
“是饿鬼道谭山市分坛之前的教众,漏网之鱼。”
李倦深说罢,将手机揣回裤兜,路灯转绿,他缓慢踩下油门。
4人下了车,李倦深锁好车往外走时,不时回头朝着跟在赵胤身后的孝衣男人打量——他总觉得,那人怪怪的。
一直戴着帽子,也不说话,穿着一身晦气的丧服,阴森森的。
而且……走路和上车的姿势,都特别……僵硬古怪。
他莫名有股不好的预感。
“早上我得到消息,说是分坛坛主乔栋回谭山市了,不过我们的人又跟丢了。”
李倦深低声与子鹤和赵胤分享这个信息,说话时刻意压低声音,不想让孝衣男子听到。
他现在还没有信任孝衣男人的身份。
“嗯,不止乔栋回来了,连饿鬼道总坛主也来了。”子鹤开口直接给了李倦深,一个更巨大的重磅消息。
“什么?”李倦深不敢置信的停住脚步,“总坛主来了谭山市?你怎么知道?”
“总坛主给我打了个电话,还给我发了条短信。”子鹤一副炫耀口气。
“他为什么给你打电话?”李倦深心里一边想着一会儿回去,要让技术部门好好顺着这个线索,查一下。
“大概……仰慕我吧。”子鹤说罢,自己都觉得自己恬不知耻,害羞的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