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仲秋。
王二郎趴在灶台上看着他娘娟子将一团由松仁、核桃仁、瓜子仁和冰糖为料拌有猪油作馅的圆团子捏进一大块白酥油皮子里,往印花模子里按了按,翻过来一扣,手腕轻轻摇了摇,一个白胖胖的酥皮月饼便成型了。
灶台旁边的土炉早已烧的滚烫,娟子将捏好的月饼生坯整整齐齐码在案板上,刷上油,推入炉内。
她摘下系在脖子上的抹布将手上白花花的面粉擦了擦,抬头看见口水直流的王二郎,笑着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额头,道,“这就饿了?”
王二郎用鼻子吸溜着满屋子的酥油香,抓起一根筷子叼在嘴里,晃着两条腿,“早饿的不知道东西南北了,爹还没回来,又不能开饭,想着要是月饼做好了先捞块尝尝,没戏。”
“你爹这个时辰也好到家了,别晃悠了,去,帮着把碗筷摆好,一会儿等你爹卖草药回来咱就开饭。”娟子将摆在灶台上的陶碗数了四个,抓起一把筷子一起塞到王二郎手里。
王二郎看着手里的四只碗,奇怪道,“今晚还有谁要来咱家吃饭吗?”
娟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一边扇炉火一边回答他,“你爹今早去县里前说四郎中晚上要来咱家收包袱花,我寻思着四郎中平日里待咱家不薄,他常年过节也是一个人的,便想留他今晚跟咱一起过个节。”
听到“四郎中”这三个字,王二郎眼睛一亮,鼻子也不吸溜酥油味儿了,裂开嘴开心地问道,“真的吗,四郎中今晚真要在我们家吃饭吗?”
在七岁孩童二郎的眼里,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爹以外,最令他崇拜的就是村西边住着的四郎中。虽说是个郎中,但那人似乎什么都懂什么都知,每次来他家收草药时候都会和他爹谈天谈地,从江湖恩怨到治国之道无不知晓。
他爹虽不是个好读书人,跟这个郎中却很是谈得来。王二郎就经常蹲在门口,偷听他爹和四郎中的聊话,时而还会跑过去问几句感兴趣的,每次都惹得他爹跟他瞪眼。
“人家郎中来吃饭,你可别没大没小的,乖乖吃自己的,不要老是问这个问那个,听着没。”娟子看到二郎一脸兴奋,笑着摇了摇头,怕二郎无边无际的问题会惹的四郎中厌烦。
“知道咯。”二郎抱着碗筷往屋外跑去。厨房外的天井里堆满了新收的药材,他把药草往旁边踢了踢,将靠里的饭桌稍微往外拉了拉,把碗筷摆在早已盛好的饭菜旁边。觉得院子里满地的药草太凌乱,不好,又抬手将院子收拾了一番。
暮色渐渐落了下来,秋风阵阵吹过,夹杂着八月的桂花香。
等到天边那抹残阳完全消失在地平线里时,前方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
王平挑着两个空竹筐,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指着天井中央的饭桌,对他身后的人说到,“来来来,快坐快坐,小四,你嫂子把饭都已经做好了,就等着我们回来吃了。”
二郎闻声抬起了头,一眼就看到了跟在他爹身后的四郎中。
白皙的皮肤,一头乌黑的秀发软软地散落在身后,眼睛是那种非常好看的桃花眼,他穿着亚麻色的直裾,手中捏着一把扇子。
王二郎觉得这个男人不仅头脑厉害,长得也很漂亮。
可惜就是身子骨太过单薄。
好看的男人一脚迈过门坎,看见桌边啃着碗沿流口水的的孩子,双眼笑成两道弯弯的月牙,伸出贴满胶布的右手揉了揉二郎的脑袋,“很久就念叨嫂子的藕粉桂花糖糕,刚才一进门闻到了好香的味儿,不知是否做了桂花糕?”
“我娘今晚就拍了月饼,今晚就吃月饼!你闻到的那是月饼味儿!”二郎双手吾过头,生怕面前这个人把他的脑袋揉成鸡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