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回忆越不得劲。
道法纯然,道法纯然,我于道法一窍不通,昨夜才知师门道统。
“念叨什么呢?”治参依旧在佛塔下静思,无门绕着佛塔绕了好几十圈,绕得治参无法入禅。
“师兄,你就帮我开一次天眼吧。”无门睁大了眼睛,恳求道。他真的很好奇,想看电视里那种特效。
治参皱了皱眉,不胜其扰之下,轻轻拂了拂袖。
是怕了他了,今天本来就起晚了,再扰下去下午这点时间也没了,就得熬夜。
无门只觉自己的前额被人敲击了一下,接着,就发现自己眼前已是一片黑暗,除了,一个胖乎乎的娃娃。只见那娃娃遍身金色,像上了金漆一般,有三只眼,一只紧闭,一只半睁,还有一只睁得鼓胀,额上还有三个高高隆起的包,生得真怪……唔,居然还是个地包天,下牙齿咬上嘴唇,这也,太丑了吧。
正待无门要细看那娃娃手中所握的法器之时,阵阵梵音响起,娃娃不见了,黑暗散去,重回现实。
尴尬的沉默中,无门心想,怪不得师兄一直不愿意给我开天眼,原来是因为师兄的真身生得怪,自卑了,怕我见了他真身之后嘲笑他吧。
“师兄,我的真身长什么样子?你能看见的吧,给我说说。”无门突然想起来了,自己不也属于天赋异禀的那一类吗,那真身又长什么样呢?
治参却再不肯多说一句,他已经入禅了。
……自讨没趣。
无门决定去摊子那儿坐坐,帮师傅叠几个纸壳子,寄语他都想了,就写个——“人生在世,财来财去,豁达大度,疏松自然。”这些纸壳子上书人生箴言,赠与求签人,帮助他们解除烦恼,算是吴半从业以来的独创项目。
“师傅,你将才不是说要挪一挪摊位吗,这方才死了人,不嫌晦气呀?”
无门还以为吴半已经将摊位从老槐树底下挪走了呢。
“住持已经跟我细说了,没什么忌讳的。”吴半摆摆手,表示他已经知道是枭神作祟了,他这穷道人枭神也看不上,犯不着来害他。
无门上前当孝顺徒儿,师傅摇蒲扇,他裁纸,师傅摇蒲扇,他写字,师傅摇蒲扇,他叠纸壳子……
“咦,写这么多字呢——”吴半瞥见徒弟的字在纸上排出了个大门的形状来,以为是什么新套路。
无门一激灵,方才听得锁链刮山石的声音,入了迷,现在耳边总算没了。
“人生在世话无常,财来财去终成空,横批——还我命来!”
吴半傻眼了,徒弟帮自己赶客呢,这要送给求签客自己怕是要被狠狠投诉。
无门赶紧解开之前叠的纸壳子,居然全是“还我命来”!
“师傅,您下次别在凶杀现场摇蒲扇,行吗?”无门才知道自己怕是已经迷糊好一阵子了。
吴半一拍脑袋,忘了这茬了,原来他方才没怎么注意,在一旁给小徒弟扇了好一阵子的风,实在不该,不该。
接连几天,只要有风,无门就能听到锁链敲击山石的声音,邙山上下,处处是他的墨宝“还我命来”。
食堂的桌子上,治参的宝衣上,大殿的黄幡上,就连佛祖的脚掌上,都是他的杰作。
全寺上下不堪其扰,住持下令,将他的笔收了去,结果他改用刻刀,刻刀收了去,改用木刺……
无门也很痛苦,他也不想的,借了师兄的宝衣来穿都不抵用,还在上面乱涂乱画。
真是小鬼难缠!这可如何是好,无门刻字刻得手腕疼,但也无计可施。以往那些精怪,都是千年万年的老油条,虽然爱来戏弄无门,但没什么胆量,只要无门往治参身边一躲,他们就不敢来了。现在遇到的这只鬼却很有毅力,不但一直和无门纠缠不休,作为一只新鬼也丝毫不惧治参的威严。
哎,唉声叹气的无门正四处找工具,这次不是找刻刀,而是找锉刀。一刻钟之前,惊醒的无门发现自己将师兄的和田玉莲台刻花了,慌得不行,这哪儿赔得起呀!正想着赶紧找把锉刀将那字迹磨了去。
此时,一个小沙门跑过来告诉他,说治参师兄找。
完蛋了,东窗事发。
无门惴惴不安地来到大殿,看见治参正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友好交谈。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师弟,无门。”
“久仰大名。”
“这是十殿阎罗座下的无常大人。”
“啥?师兄烦你再说一遍,我是不是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