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我问,一屋子忙乎着的人突然静了下来,随后又各自干着手里的活,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并且眼神闪躲,好像不敢和我直视。
我放下碗筷问我父亲:“爸,怎么了,是爷爷怎么了吗?”我一瞬间慌张起来,越想大家的神情越是不对劲。
“你别慌,爷爷只是有些身体不舒服在大屋休息呢,没事的,你先吃饭,吃完饭再去看他。”我爸倒是一派平常。
听闻爷爷身体不舒服,我还哪有心情继续吃饭,当即放下碗筷直奔爷爷房间。拉开爷爷的房门,门后还挂着一截门帘,我的手在触碰到门帘时缩了一下,这一下的心里只有我自己知道,紧张、害怕、恐慌、不敢面对。
从小在爷爷身边长大,在我的记忆里,爷爷的身体一直很健康,上了年纪之后体格也很健朗,可能是常年住在乡下,干农活多运动的缘故,体质甚至比常年坐办公室的一些年轻人还要好,这次突然病倒让人猝不及防,我一时难以接受。
调整好心态和面部表情,我挑起门帘进了屋,爷爷屋内的火炕挨着南窗,窄窄的窗台下方紧紧的贴着火炕,窗台上摆满了各种花草,虽说都是一些没有名气的家花,可爷爷对它们照顾的很是细心。
我进屋的时候,爷爷正盘腿坐在那里给花修枝,浇水。看着爷爷的背影似是无碍,我的心稍稍平静了一点。
我用力的调整了一下面部神经,开口声音洪亮:“爷爷,我回来了!”
爷爷闻声回头,脸上霎时布满笑容,手里还拿着小喷壶就向我这边挪动,嘴上连说:“我大孙子回来了!好好好,好啊!”
快挪到炕边时才想起手里还拿着东西,转身回去把水壶放好,又折回身来拉我的手。
我赶紧上前靠近爷爷扶住他老人家的身体,爷爷稍稍有些激动,抓着我的手用上了力气,我感觉到了疼痛,但我并未放手。
“爷爷,我回来了,您身体怎么样?”
“回来就好啊,我听说了,你是回来到你爸那个考古队工作的,这次可以待得时间久一些了吧?”
“恩,这次我一定好好陪您,您身体好些了吗?”我扶着爷爷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不放心的追问着。
爷爷宽慰的笑笑:“我没事,年纪大了总有些不舒服的时候,你放心啊。”
看着爷爷讲话状态轻松,我也顺着他的话说:“恩”。
“既然回来了,就要把心思放沉多跟着大家学习,把工作做好,不能让你爸难做。”爷爷只一手拉着我的手,一只手轻抚我的面颊。
从小到大我和爷爷的关系都很亲近,甚至有时候比跟我爸还要有感情,但是从我离家上学开始,爷爷已经很久不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了,更何况像现在这样亲昵的拉我的手抚着我的面颊,一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堵在心口。
“爷爷一直都知道,你是家里最聪明最有想法的那个人,爷爷也相信你也会是那个最有出息的人,但是,你年龄还小涉世不深心思又单纯,以后在工作和生活上如果遇到解不开的疙瘩,一定要放平心态,用一颗平常心对待人和事。”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爷爷急喘了几下,咳嗽了起来。
我连忙扶起爷爷,拍打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婶婶闻声进屋端过来痰盂。爷爷倒过一口气后身体放松了很多,但还是紧紧握住我的手没有放开。
我莫名的紧张,赶紧端正的向爷爷保证会牢记他的话,以后做人做事都会成熟稳重。
爷爷这才欣慰的笑笑,又话了会儿家常,爷爷看起来有些疲惫了,我照顾他睡下转身去找我爸。
回营地的车上,我不安的问我爸:“爷爷的身体怎么会这么急转直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看起来苍老了许多,我们应该立刻安排他入院检查。”
“已经检查过了,在你回来之前。”父亲斜过眼看我一眼:“你以为我们这几个儿子是白当的吗?”
我知道我太着急了。
“那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老爷子岁数大了,身体上的一些老毛病就找了过来,都不是大毛病,可能目前最需要的就是卧床静养,少耗心神。”
“你知道爷爷怎么说?”
“……”
“他说呀,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寿数是多少,他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让我们看开,看淡。”
我沉寂在这句话中无法自拔,有种极其压抑的情绪笼罩着我,我把头低的很深,可即使这样我也躲不开这该死的情绪。
一个刹车,我爸把车停好。并没有叫我下车,他一个人拿起背包回了宿舍,我独自留在车里开解自己的情绪,这时候我很感谢我爸的体贴。
农村的夜晚更加漆黑,没有路灯没有霓虹,可能加上没有空气污染的缘故,夜空中的星星也似乎比城市里的更亮一些,我看着满天的星辰,从自我个体想到无边宇宙,可我还是参不透生死,我还是纠结存在就是存在,消失就是消失的区别。
幸好我不去修仙问道,不然我肯定是历届最难开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