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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入(2/2)

不过线香似乎不敢忘记自己的使命,它是给死者的祭礼。

这只舞蹈,是给那个死去的年轻生命的献祭。

少年看得有些入迷,黑白灰的色调并没有削弱照片中人的生命力,仿佛那不是生命的褪色,而只是盛夏骄阳下,少年一脚踏进了树荫,还因为阴凉而笑得更加灿烂。

少年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个人的样貌,还有他好看的笑容。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笑得如此肆无忌惮。

他试着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感觉有些别扭。

他曾经从河边的桥洞偷偷地向外望,看见过一个人从河岸边走过,那是个失智儿,走路也不像常人的样子,脸上带着一种痴痴呆呆乐乐呵呵的笑容,或许那也不是笑。“笑容”恐怕是智力正常的人才会拥有的东西,是一种几乎浮于表面的东西,他也见过许多种不同的笑容,大体都是这类东西,不过那天他所看到的那个人人称为“傻子”的人,他脸上的是另外一种不成其为笑容的笑,莫不如说,那是天性的释放来的更加贴切。因为他看到那个失智儿脸上的笑容和心里的“笑”是那么的统一,神龛里的那名少年给他的感觉类似于此。

自小少年就有一种能力,这种能力可以让他看到,或者说感觉到一个人的灵魂。他经常偷偷观察进入他视线的人,犹如猎人通过□□观察他们的猎物,他看到他们哭或者笑,然而灵魂与外表时常不相符,甚至那么矛盾。而那个失智儿脸上的神情,就与他的灵魂多少一致,因为少年看到的那个,是空无一物的灵魂。

少年可以想象到,现在自己的脸上恐怕也是那样痴傻的笑,只不过还有形无神,是一种勉强的肌肉的牵扯。

其实此刻没有任何人看见他这个小动作,但是他知道一定难看的要死,难看到他自己羞于一见,难看到要是被拉鲁看见了,他一定会极尽所能的嘲笑自己,然后自己会无地自容到立马从这少年的遗像面前逃开,逃到一直以来藏身的地方,然后再等上七年。

可曾几何时,少年明明也有过这样的笑容,而现在却全部被遗忘了。

他努力回忆自己能记得的为数不多的脸,除了拉鲁憨态可掬一脸鄙夷的狗脸,大波哥胖乎乎慈眉善目的圆脸,其他的几乎都模糊不清了。五岁之后的事情他多少有些记忆,但再之前的呢——爸爸的脸已经完全忘记,妈妈的样子也被时间一点一点磨去,他们原来住的房子听拉鲁说已经付之一炬,似乎没有什么可以继续承载他本该有的记忆。

他是个失却了五年时间的人,他有时甚至怀疑五岁以前的他根本就不存在,那是从拉鲁嘴里听来的那个自己,但是他自己却从未真实的体会过,只是偶有一些片段在睡梦中重现,但他无法判断那是不是记忆在梦中的反映。

有时候少年会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他从未向拉鲁透露过,但他的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点点怀疑,那近乎可笑的怀疑慢慢将他的心绪撕裂出一道口子——自己是不是一生下来就五岁了,是不是一开始就是住在那个桥洞里由一条狗养大的,是不是其实他记忆中的父母根本就不存在。

少年扯了扯脖子上的项链,每次这种想法冒头的时候,他只能看看项链里那一小方照片:中间坐着的妈妈笑得温柔,左手慈爱地揽过他的左肩将他靠向自己,举止十分亲昵,彼时,幼小的自己一定还不知道不久后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所以那时自己快乐地笑着,是五岁幼童的无忧无虑。

妈妈右手边坐着的是爸爸,这张照片在这里留下了一个像是被火烫过的痕迹,爸爸的脸正好就被那烧焦的圆圈掩盖,顺便也将少年对父亲的记忆一并圈了去一同火化殆尽。

看到这张照片,少年才能确信,以前,他们一定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但是现在,什么也不在了,唯一被留下的只是他和他零星的模糊记忆而已。

可是就连记忆也要离他而去了,越是回忆,少年便觉得心里越冷,好像心脏在沉沉地往下掉。

一阵剧痛突然从小腿传来,少年才如梦方醒,他赶紧用双手捂住嘴巴以防自己尖叫出声。

“发什么呆呢!”拉鲁在脚边夸张地开合着嘴巴,但是声音却极力压低,少年知道要不是在此时此地,拉鲁一定更加气急败坏。

少年再一次握了握脖子上的项链,努力收敛心神,他告诫自己一切才开始,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还有很多疑问等着他去解开,有一些人等着他去拯救,还有一些人等着他去毁灭,他不能还没开始自己就怯懦了。

他定定神打开房门,一人一狗先后进入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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