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因他而死,他很可能是替他而死。
这是任何一个正常的还稍有理性的头脑都可以想到的,然而即便如此确信,顺着这条思路再继续追寻下去,又会发现事件变得更加疑云重重,其中似乎充满了矛盾,而罪犯却没有露出一点蛛丝马迹。
所以,没有人明确说明那次事件到底是因何而起,最终似乎也不了了之。侦查员们没有交出凶手,没有案件通报,没有给家属交代任何结论,至少刘芸这里没有,它成了一个被永远锁在广安局的案卷室里积尘的无头公案。
刘芸应该要恨他的,恨他没有保护好儿子,恨他让孩子陷入险境最终殒命。可是她没有,她没有责备他,也不可能责备他,她知道真正把他恨到骨子里的正是他自己。只要想到一个父亲在血泊中抱着儿子冰冷的尸体,她甚至有些心疼他。
然而,过了这么些年,时常又有一种恐怖的念头袭向刘芸的心头——他,真的悲伤过吗?
她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心惊,她不敢相信更不愿这么去想,可是这几年里他的变化,他的态度,不得不让这种无稽的疑窦徘徊在她的脑际。除了小如死时的哭泣,葬礼时的沉默,此外的任何时候,他都不再表现出一丝悲伤的迹象,他不再像从前自己敬爱崇拜的那个男人,而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叫人无法看透。
今天是孩子的第七个忌日,他也一如往年仍然待在学校,继续他的潜心研究,即便打了电话回来也是口气冷淡只字不提孩子,他难道就没有一点思念需要派遣吗?即便小如有些不一样……可那毕竟也是他曾经那么宠爱并寄予厚望的孩子啊,难道真的可以当做从来便不存在过一样吗?
还是,他其实是在怨她?怨她为什么那天偏偏要叫小如去找他,如果他没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不是什么也不会发生了吗?
刘芸越是思考脑中越是混乱,可是这么多疑问,眼前静默无言的木门是不会回答自己的。
她才意识到不论怎样看孩子的照片,他的录像,他房间的一切摆设,虽然一切似乎还是那么鲜活,那么生动,可他却已经走远了,不在身边,并且再也不会回来。此时,刘芸仿佛才真正接受了这个事实一般——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她裹紧身上的睡袍,拖着虚浮的脚步登上了回往二楼的楼梯。
外面的人在门口站了那么久,何小擎他们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两人都吓得屏住呼吸直冒冷汗,拉鲁已经在脑子里盘算了好几种方案,万一那女人开门进来,也许派的上用场。
然而灯光熄灭,房间再度回归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