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王爸爸大喝道。
王贵召被吓了一跳,小时候装头疼在家不上学,被他爸从工地里回来揪着满屋子抽的场景历历在目。他一哆嗦,下意识的捂住了脑袋,连连摇头说:“不敢不敢,这就上学去。”
王妈妈笑了笑,吃力的把他从床上抱下来,柔声说道:“去小便吧,记得上大号。”
王贵召穿上厚实的棉拖鞋,撩开帘子,看着记忆中熟悉的客厅,眼泪又流了下来。王妈妈怕孩子摔倒,把帘子系上,往外透着光。
这个时候他们家的环境过得很艰苦,但他小时候不懂事,只知道不想上学,就乐意在家和隔壁院子的几个小男孩去村里四处玩,也不觉得日子难过。
可等大了再想想小时候的生活环境,他也只能痛恨自己的不争气,让他爸妈没少操心。
借着卧室里的灯光,王贵召勉强能看清整个客厅。只有七八颗大白菜囤在角落里,一张他爸爸亲手打得长木板桌放在客厅正中央,还有几个他爸配套一起打得小凳子,四个椅子倒是房东给他们的。除此之外,还有着一个红色的小盆盂。
这个盆盂是王贵召专用的,他妈妈怕儿子晚上起夜冷,就咬咬牙买了一个盆盂放在客厅里,等第二天早上再去院子大门旁的公共厕所里倒掉。这个盆盂他一直用到了五年级,等他爸爸承包了一个医院的工程后,家里经济才开始好转,搬到了小区里。
王贵召看到这个盆盂倍感亲切,要不是自己还存在着一丝成年人的理智和羞耻心,他早就抱着它伤春悲秋了。
这个梦做得真他妈的值啊!王贵召膀胱里憋着尿,但也没有着急上厕所,他怕在梦里上厕所了,现实生活中自己就要尿裤子了。这么大的人还尿床了,李沣那孙子得笑话他一辈子。
在客厅里,王贵召能听到他爸又开始对他妈耍流氓的声音,他妈是什么人?出淤泥而不染的大美人,怎么能让这个老流氓如意?果然一声脆响,他爸挨打了,王妈妈红着脸走出来,见儿子还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嘴上催促了几句,眼角眉目间含着春意匆匆走出去给孩子和老公起火做饭了。
王贵召傻呵呵的笑了笑,心想他妈年轻时候就是漂亮,怪不得能生出那么俊的儿子。要是随了他爹那模样,估摸着也就是个流氓样吧。现在小姑娘都吃奶油小生那套,他在脸上占了不少便宜,谁能料到最后还是被李沣那孙子给骗到手了。
尿意涌来,王贵召夹着腿,急得汗都要下来了,他想赶紧醒来去上厕所,可又不舍得醒,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梦到小时候的事情。每一瞬间都很真实,就像发生在眼前一样,他的后脑勺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脸上也尚存着妈妈温暖的感觉。
可如果醒了,他只能在黑夜中面对李沣那张睡得和外星人一样扭曲的脸,还有父母双亲已死的事实。
算了,李沣是天天都能见的,爸妈是只有一次的事。王贵召狠下心来,毅然决然的蹲在了盆盂上,哗啦啦的一声,憋了半夜的尿撒了出来。
王爸爸在里面吼道:“你他娘的现在才尿出来?”
王贵召置若罔闻,用力挤了挤,想着听妈妈的话,顺便把每天早上必通的晨便给解决掉好了。可是手上没个手机平板之类的东西,他还真的上不出来厕所。
王贵召坐在盆盂上,一待就是十分钟,艰难的排出了一点点,总觉得内心和□□一阵空虚,差了点什么。俗话说的好,十男九痔,王贵召差点得了痔疮,好在后来跟李沣在一起后涨了新姿势,这才让他把时间控制在十五分钟内。
王贵召一想起这个就难受,李沣那孙子上厕所的姿势那他妈的是正常人类该有的么?
谁他妈上个厕所还要让上半身紧贴着大腿,让什么大肠小肠直肠保持着一个完全舒展的状态?
王贵召宁死不屈,李沣没办法,只能在王贵召上厕所的时候就站在卫生间里,也不看他,就低头玩手机,他什么时候上完厕所就什么时候出去。王贵召平日来看这脸皮厚,其实真的对上外人了脸皮很薄,他们俩当时属于朦胧期,李沣嘴上说两个人都是直男,看看上厕所怎么了,非臭不要脸的对他这样又那样。王贵召没办法,只能让李沣站在外面掐着点,保证自己能在规定时间内出去。
没有办法,王兆贵练就了脱裤子上厕所在十五分钟内解决的速度,但那也得有手机呀。他还能刷刷逼乎渣浪什么的。
王贵召集中精神,想在手心里变出一个手机来。
“变——”他想着玄幻小说里的那些大能手段,气沉丹田。
可是丹田在哪儿来着?
王贵召弯下了腰,把头埋在腿上,向李沣恶势力屈服。
等王爸爸裹好军大衣出来的时候,脚步一顿。
他怎么就看见了他那蠢儿子在用一种很诡异的姿势在拉屎?
在这个姿势上挣扎了两分钟的王贵召顺利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他不由得开始怀疑这个姿势的真实可行性了。也是,毕竟李沣上厕所从来不超过五分钟。王贵召习惯性的伸手去摸卷纸,摸了个空。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面无表情的老爸,王贵召又是羞涩又是感慨,表情无比复杂。
王爸爸注视着他儿子表情丰富的脸,半晌幽幽地吐出来一句:“王大贵,你是不是又忘记带纸了?”
王贵召光着屁股,扭着头在地上看了一圈,又尴尬又激动的对他爸点头,“忘了,爸给我拿一卷呗。”
王爸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兜里揣着一卷厕纸,转身就走。
王贵召:“……”
冬日里,王贵召露着小白屁股,冻得瑟瑟发抖,在客厅里呜呜咽咽,向人美心善的老妈寻求帮助。
等得到救援,重新提起裤子变成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后,王贵召才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在现实世界里不仅尿床,还要拉床的问题了。
行吧,王贵召愤愤地系好裤腰带,心里想着只要能见到爸妈不管怎样都值。
门外传来炒菜声,隔壁屋子的几个人也起来了,王贵召还记得自己左边住的是一个大学生姐姐,右边住的也是一家三口,他家的女儿长得特别水灵,已经上一年级了。
晨曦初露,天空已经泛白。
原来自己醒来的那会已经是早上了,王贵召叹了口气,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被爸爸叫起床,自己看着外面说,外面天还黑着呢,这还是晚上,不起。他爸一巴掌就打到了他翻过身的屁股上,不知是怒还是笑的说,这他妈的就是早上。这段记忆特别的深刻,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对他的启蒙教育之一。
王贵召收回视线,真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他转过头,瞥到了门帘旁边的日历。这还是那种老日历,长方形的,不大,厚厚的一本挂在墙上,过完一天撕一天。他连这种日历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像是突然有一天就淡出了大众视野,脑子里只留下了它封面上那个喜庆的年娃娃图像。
这本日历还很厚,只撕掉了一点,上面赫然用黑体大字写着:26
抬头写着2000,February,二月平。26下面写着二零零零年,正月(大),廿二。再往下就是一串今日的吉凶宜忌。
这一年他们家只有着一台房东给的小小的黑白电视,买不起大彩电,春晚看着没有颜色的人在上面载歌载舞,宋姓女歌手唱了一首什么歌,喜气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