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穿越,就想回去】
在黄河与汾水之间,有一座古老的城池——安州。
安州城脚踏黄河水,身倚吕梁山,北临太岳,南接浮山,往西、往南皆被黄河所围,辖区既有山峦丘陵,又有沟壑平川,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安州城西北有一县,名为大宁。大宁县因两样物事而知名,一为两代勋贵的李家祖宅,李氏庄园;一为浓醇香芬的美酒,状元红。
好巧不巧,李氏庄园和状元酒坊同在一村——韩家岭。
单说这状元酒坊。
酒坊的东家姓叶,因着家传的酿酒手艺渐渐打出了名声。
状元红最负盛名之时,一度被选为贡酒送上杏林宴,供各位天之骄子品评。
谁成想,泱泱大国一夕之间被蛮族颠覆,中原及北地战乱四起,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叶家一门老少被强征服兵役,再回来时只剩了叶新一人。
之后的三十年,梁灭了唐,唐又灭了梁,最后晋主石裘在契丹人的协助下入主中原,登上了皇帝宝座。
三十年间,叶新在这乱世中娶妻生子,经营酒坊,一年前撒手人寰,留下一个年方十六的幼子——叶凡。
兴许是老来子、受尽溺爱的缘故,这叶凡虽已十六,却颇有些小儿心性。
这不,前日非要吵着上山捉野雁,没成想,野雁没捉着,自己却磕了脑袋,倒是便宜了叶凡这个“远道而来”的孤魂。
低矮的山崖被挖出来一座四四方方的小院,干干净净的院落中有两棵树、一口井。
朝南的崖壁一连挖了五孔窑洞,用青砖与山石垒得齐齐整整。西边亦有三孔,门前晾着衣裳,大人小孩的都有。
东边似是杂物窑,还有个宽宽敞敞的大灶房,房门外供着灶王龛。
南崖下有一道向上的台阶,用青石铺着,许是年代久远,石沿儿都被磨圆了。
台阶两旁各有一孔深窑,一个是粮仓,一个是杂物房。
转角处用木柱和茅草搭着鸡窝和牛棚,地方不大,却收拾得十分干净。
且说那南向的五孔窑洞,其余四孔皆是门窗紧闭,唯有西起的第二孔,雕花木门开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
春日的暖阳透过高窗照入窑内,刚好打在迎门的土炕上。
炕上躺着一个面皮白嫩的少年郎,此时正闭着眼,眉头紧锁,似是在做着什么不好的梦。
这少年正是叶凡。
叶凡确实在“做梦”。
他看到自己的灵魂脱离身体,变成了一株灰不溜秋的小香菇,晃晃悠悠地飘在半空中。
刚刚吃过散伙饭的前男友急匆匆跑进宿舍楼,眨眼的工夫就抱着他僵直的身体疯了似的冲出来,那恐怖的表情吓得保安都不敢拦。
噫,血糊了一头一脸,也不嫌脏——你丫不是有洁癖吗?
搞不清状况的叶凡晃着菌盖嘲笑李曜,不经意间看到一个发光的圆团,滴溜溜地转着圈朝他扑过来。
小胖团似乎很高兴,像个星星似的一闪一闪,叶凡想要摸一摸,呃,没有手,于是只能拿胖乎乎的菌柄碰了碰。
紧接着,他便听到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发现新的菌类样本,是否收集?”
继而是一个软软的童音,“是。”
“滴——找到宿主,即将进行第一次融合,请等待……”
然后,叶凡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再次有了意识,这次是真的做起了梦。他在梦里经历了一个少年短暂的一生。
巧合的是,这人和他同名同姓,娘亲早逝,三个姐姐各自嫁人,亲爹也在一年前因病去世。
短短一年的时间,这家伙就把叶父留下的家产败了个精光,请不起长工,酒坊即将倒闭,百亩田地也无人耕种,家里的下人走得走,散得散,只剩下奶娘一家,此时正住在西崖下的窑洞中。
最后,他终于把自己给作死了。
叶凡怎么都没想到,穿越这么狗血的事会打在自个儿头上。
不过是吃了两口蘑菇,怎么就死了呢?
真特么丢人啊!
李曜该不会以为他想不开自杀吧?
麻淡,丢人X2!
叶凡正懊恼地在炕上翻滚,突然感觉到脖子后面的黑痣隐隐发烫,更加神奇的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静静蛰伏,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
这种感觉十分诡异,叶凡心中震惊,下意识地摒住呼吸。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继而是门轴转动的声音,十分轻缓,可见开门的人十分小心。
颈后的黑痣瞬间恢复平静。
叶凡迅速调整好表情,撑着手臂从炕上坐起来。他不知来的是谁,担心自己会露馅,多少有些紧张。
厚重的木门被推开,进来一位黑黑瘦瘦的妇人,叶凡认出,这位就是原身的奶娘,于婶。
于婶看到他醒了,麻利地走至炕边,长满皱纹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关切,“小郎几时醒的,咋没唤人?”
“刚醒。”叶凡开口,喉咙干哑难耐。
于婶察觉到他的不适,想要去舀水,又不放心留下他一个人,于是便扯着脖子唤自家闺女,“三娘,打碗水来!”
院中传来一个轻轻柔柔的嗓音,“阿娘,可是小郎醒了?”
“醒了醒了,快着些!”轻快的语调,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门外,于三娘打好了水,正要送进屋,于二郎突然从牛棚冲出来,伸着沾满草料的手去抢她手里的碗,“你待着,我去送!”
于三娘连忙侧身躲开,低声道:“你好歹也去洗个手。”
“跟谁学的,事儿忒多!”虽然嘴上埋怨,于二郎还是走到井沿,撩着瓦盆里的水洗了洗手,这才把碗接过去。
门板“哐当”一声拍到窑壁上,于二郎大大咧咧地迈进门槛,语气不冷不热,“水来了,喝罢。”
于婶面色一顿,悄悄地瞄了叶凡一眼,怕他生气。
叶凡倚在被垛上,半阖着眼,似乎根本不关心进来的是谁。
于婶这才放下心,暗地里瞪了于二郎一眼,拿过碗送到叶凡嘴边。
叶凡想要接过,于婶却轻轻压下他的手,温声说:“你几日没吃东西,手上没力气,就这般喝罢。”
她说的是事实,叶凡也没坚持,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