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脸贴了冷屁股】
李家的房子比叶家还要靠东,站在叶家窑洞前能隐隐约约看到李家的房屋布局。
李家被称为“庄园”一点都不夸张,单是他们一家就占了一整片高地。
庄园里除了靠着山崖的窑洞,还有青砖盖的屋舍,大院子里套着小院子,一个接一个,一直盖到了江边上。房屋的数目比整个村子加起来都多。
江上有一个木板搭成的码头,被李家的院墙圈了起来。码头上停着两条大船,四五条小船。之前没见过,想来是搬家的时候一道划过来的。
说起来,李家和叶家还有些故旧。
李大郎的父亲发迹之前不过是村里的一个小乞丐,四五岁上就没了爹娘,叶凡的爷爷一升米一斗面地接济着他长大。
有一年,朝廷的大官到大宁县征兵,李父刚好够了岁数,便给叶公磕了三个头,就那样背着一袋干粮参军去了。
许是从小吃够了苦头,李父到了军营里反而如鱼得水,就那样一步步从小小的兵士升成了大将军。
他发迹之后并没有忘记从前的恩人,不仅给叶家买田置地,逢年过节还会送来厚礼。
直到叶凡的爷爷死后,两家的联系才渐渐的少了。说到底,也是叶老爹好面子,不想让人家说他攀权附贵。
于婶捏着绣花针往头上蹭了蹭,慢悠悠地念叨着:“从前远着的时候还好说,如今既然回来了,总该上门去看看,若是不然,倒叫人家说咱们不知礼数。”
于叔又何尝不知道这道理,只是,让谁去呢?
他们一家到底是下人,不合适;至于叶凡,按着以往的性子,他向来不大理会这种事。
于婶倒是对叶凡充满信心,等他从酒坊回来,便把这事同他说了。
叶凡十分干脆地应了下来。
他根本没把这个当成什么大事,不就是串个门、送壶酒么,就当遛弯了。
第二天一大早,叶凡就在于婶的催促下提着酒坛上门了。
彼时,李曜正同心腹们在阁楼上议事。
说是“阁楼”,其实就是在平房上搭的一个大通间。
这处屋子在整个庄园中地势最高,周围没有树木遮挡,能最大限度地防止别有用心的人偷窥。
许强绕着屋子转了一圈,不住点头,“不赖,真不赖!老子要是有这么好的庄子,早就安安生生娶媳妇过日子了,哪里还有心思打打杀杀?”
阮玉坐在窗户上,一条腿支着,一条腿搁在窗外,随意地晃来晃去,“就你?郎君娘子都分不清,还娶媳妇呢,可别娶个汉子回去!”
没错,这个许强就是先前把叶凡错认成小娘子的人。
许强把眼一瞪,“有完没完了?”
阮玉挑起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没完。”
“还治不了你了?”
许强长得人高马大,站直了比阮玉足足高出一个头,阮玉哪里是他的对手,三两下的工夫就被他拎在手里,像个小鸡仔似的抓下了楼。
李曜也不管他们,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听着莫先生谈着庄园的规划。
“这处土丘不高,若是推平了,刚好能把东西两处谷地连起来,无论是养马还是练兵,都适宜。”
“还有这里。”莫先生拿扇柄点了点舆图,“我问了李管事,这片地另有其主,侯爷若是有意,可将其买下,码头扩建,楼船便能开进来。”
李曜微微颔首,头也不回地吩咐:“着人去办。”
“是!”长随应了一声,麻利地交待去了。
无论是提出建议的莫先生,还是领命而去的长随,都理所当然地认为,不过是一块地,别说侯爷花钱买,就算是白要,是个人都得巴巴地送上来。
此时此刻,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还真就有人胆大包天,变着法地同炙手可热的长安侯对着干。
***
李家下院。
叶凡坐在小小的门房内,百无聊赖地喝着半温不凉的苦荞茶。
他吃过早饭就来了,一直等到日上中天,不仅没见着正主,就连个传话的都没有。
起初还有个年轻的小门人陪着,之后来了个管事模样的人,急匆匆地把人叫走了,于是就剩了他一个。
叶凡瞅了瞅外面的日头,果断地决定不等了,回家。
人家摆明了不想见他,若是再赖下去,那就太不识趣了。
不得不说,这一回,叶凡还真是冤枉李曜了。
且不说李家刚搬回来,家里家外一堆事要处理,上到主子下到奴仆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实际上,从昨日起,便有州官县吏村长里正各色人等前来拜会,加起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总不能个个都报于李曜。
叶凡进去时没提两家的交情,门房见他只拎着两壶酒,穿得也十分随意,自然把他归到了“不重要”的那一类。
叶凡想不到这些,或者说懒得想,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酒壶就那么随意地扔在了门房里,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
叶家与李家之间隔着一片洼地,出了李家大门,沿着长长的石阶下去,再爬上对面的山坡,才是叶家窑洞。
此时,台阶两边坐着男男女女许多人,有的拿着趁手的活计,有的两手空空,嘴里扯着东家长西家短。
只要有人从李家大门出来,他们就像看稀罕似的瞧过去。倘若手上提着东西,那便说明得到了李家的回礼,东西越多,越被看重。
此时,看到叶凡两手空空,这些人眼中多多少少带上了幸灾乐祸之色。
“叶小郎,拜山头去了?”调侃的语气,透露出来的绝不是善意。
叶凡只当没听见,面色淡然地继续走。
那人见他没反应,觉得丢了脸,嘴巴更臭,“瞧叶小郎这劲儿,怎么瞅着像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呢!”
能来这里的大多是些事多嘴碎心眼坏的,听到这话纷纷笑了起来。
换成面皮薄的,这时候多半就恼了,再不济也要红着脸分辩几句。
偏生是叶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