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你跑得快,那李家小子肚量也大,以后可长点心罢。”
“好嘞、好嘞。”
——不仅怂,还怕媳妇。
嗯,绝对是美德。
剩下的便是京兆府和延州的守军。
先说京兆府,那就是前朝的长安城,李家的大本营,就连守军都是从前的皇城军改编的。
唐时,京中有三支军队——金吾卫、飞龙卫、皇城军。
金吾卫驻守大内,为皇帝的私兵,飞龙卫是储军亲卫,皇城军便是这两支队伍的预备役,同时,皇城军中说得上名号的将领十个里有八个是两卫出身。
李曜前不久确认了,黄河甸的私兵前身便是裕德太子的飞龙卫。
李曜动了动手指,把河甸军派去料理京兆军。
两边一见面,原本拽得二五八万的京兆军一下子呆住了,尤其是那些叫嚷着破城的将领们,一个个吓傻了——
“李、李校尉,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你他娘的才死了,老子活得好好的!”
“头儿!你还活着?”
“活得好好的!”
……
就这样,原本一触即发的战争场面演变成了大型认亲现场。
这些人原本就是光棍一条,或者家人不在京兆府,不怕被抱复,所以投诚投得十分干脆。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故旧,石裘提拔的新任将领占了大多数。然而,不等他们有所行动,便被旧属皇城军的人给绑了。
实际上,这些人积怨已久,眼下不过是有了个发作的借口而已,李曜的存在也给了他们底气。
就这样,京兆守军除了被杀被俘的,其余悉数编入了河甸军中。至此,裕德太子留下的河甸军从原来的十万壮大成了十五万。
西京军是石裘的老部下,忠心耿耿,自然不会像其他两路那样好打发。
李曜做好了硬抗的准备。
怎知,他有胆识硬抗,却架不住别人犯贱。
在对李家的态度上,沈雄和了官家的心思,如今已经是殿前的红人。
他给西京军出了个主意,命人架着“木鸟”在大宁上空滑翔。
所谓的木鸟,其实就是简易的木飞机,结合了木工、机括等手艺,不仅可以乘着风滑翔,还能调整高度和方向。
木鸟上那人看上去十分得意,一边嗷嗷叫着盘旋飞翔,一边往下撒传单。
石裘下足了本钱,就像笔墨纸张不需要花钱似的,印了成千上万份,守在各处的李家军以及十里八乡的百姓们几乎人手一份。
传单上画着叶凡的头像,还写着几句话。百姓们不识字,根本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原本只是当个稀罕看。
至于纸上说的什么,是从北来村传出来的——
“朝廷的大官说了,别管是谁,只要抓了叶小郎,活着交给城外的军爷,就能拿到赏钱,还给封官!”
木鸟还没离开,这些话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
能得赏钱,还能做大官!
像……长安侯那么大的官?
有人心动吗?
想来会有,哪怕只是一瞬间。只是没人吭声,也没人行动,只是看着纸上的画像各自思索。
今天不会,明天不会,指不定后天就有人会。
沈雄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他并没有蠢到真的要靠村民和普通士兵抓住叶凡,只是为了投下一簇火星,一簇能让大宁、让李家军内部烧起来的火星。
传单落在叶家窑洞——
叶二姐一下子白了脸,险些瘫坐在地上,幸而被关二郎扶住。
于婶气得大骂,“哪个屈心丧良心的,关我家小郎何事?”
传单落到李家庄园——
李三郎祭出长鞭,脸色铁青,“没胆子开战,竟耍这样的腌臜手段,沈雄,我去会会他!”
李四郎寒着脸,什么都没说,只坚定地跟在他身后。
李曜站在阁楼上,将长弓拉满。
只听铮的一声,空中传来一声惨叫,方才还仗着木鸟耀武扬威的人此时如同烂柿子似的重重地摔在地上。
死掉了。
巨大的木鸟摔得粉碎,殷红的血从碎裂的木茬中洇晕而出。
小娘子们吓得连声尖叫。
叶凡也白了脸。
这是第一次,他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他抬眼朝阁楼看过去,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他只是本能地寻找着李曜。
早在木鸟坠地的那一刻,李曜便已下了阁楼,朝西坡而来。
叶凡远远地看到他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
“死人了……”
在他面前,叶凡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脆弱。
“我知道。”李曜圈住他的身子,语气平静,“是我杀的。”
叶凡闻言,浑身一颤,茫然地抬起头——李曜……杀的?
原谅他,他一时间还没办法接受这个设定。
当然,他不是认为李曜有错,而是单纯地想象不到他会杀人,尤其是……为了他。
叶凡不知道自责更多,还是震惊更多。
李曜抿了抿唇,决意让他认清这个事实,“凡凡,这不是第一个死在我手上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叶凡怔怔地看着他,似乎想问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