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的爬起来,这些疼痛和他要做的事情比起来,算不得什么,动静惊醒了坐在旁边椅子上的男人,那人说了什么,苏夜听不清,脑子里轰隆隆的,疼的厉害。那人抓住了他的手臂,让他挣脱不得,苏夜只得跟他解释:“我要去买花,我姐姐要回来了。”
那人的手好似铁钳,依然没有松开的迹象,苏夜不知解释了几遍,那人终于松开了他,他终于得了自由,步履艰难的一步步挪动。
医院的出口被各家媒体记者围堵的水泄不通,吵吵嚷嚷的让人头皮发麻。那个名字不停的从那些人的嘴里说出来,不断诉说着昨夜的事,好似他们都亲眼看见一般。
苏夜看着那些人,他们的脸上有急切,有惋惜,然而更多的却是想要挖掘第一手新闻的兴奋。他的灵魂终于被拉回来,他终于回到了现实。他滑坐到地上,伴随着难以名状的恸哭,他此时的样子简直无比狼狈,任谁也想不到他就是这场轰动新闻的主角唯一的亲人。
他是被医护人员带回去的,配合他们包扎脚上的伤。那个男人来了,对他说:“阿月那里,估计这段时间都会有记者盯着,你不能再住了,你的东西,我会让人去取。”
苏夜没有看他,他抹了抹脸,不知是在对他还是对自己说:“我再也不会哭了。”
沉默良久后,苏夜终于抬起头看他,“左京是吧,我知道你。”男人没有说话,算是默认,苏夜努力的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继续道:“我姐姐……骨灰……我什么都可以不要,至少,至少骨灰请交给我处理。”
“好。”
得到了应承,苏夜握紧的手终于放松了些。他被送往京西的别墅里,到了之后,苏夜才知道这是左京的居所,他脚上的伤不重,只是到底伤在脚上,行动很是不便,左京找了人专门照顾他,这让苏夜不太习惯,却也无力去反对什么。
之后的几天左京很忙,每次匆匆的回来,又匆匆的走,却还是会向苏夜打声招呼,告诉他事情的处理情况,其实苏夜并不太在意这些,记者会也好,告别式也罢,那些与他而已都没有意义,无论多么体面的葬礼,都无法改变那人已经不在的事实。更何况在他看来,那些都不过是个形式,不过是给旁人的一些谈资。左京大概也明白,所以从不与他言多。当他将骨灰交给苏夜的时候,两人都沉默了许久。
苏夜将苏月的骨灰葬在父母坟墓的的旁边,苏夜的脚还没好全,只能乘着轮椅,左京带着两名助理陪同他一起去的。下葬后,苏夜坐在轮椅上,看着新坟边上的一小块空地,有些感慨:“将来……不知道谁会将我埋在那里。”他眉目低垂,掩藏了所有情绪,自此世间再无亲人。
左京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他的背影,没有说话,只轻轻拍了拍他单薄的肩背,推着他回去车上,苏夜借着他的手上了车,助理将轮椅折叠好收在后备箱里,左京同苏夜一起坐在后面的位子上。汽车很快驶离了那个县城,那个城市,一切都已结束。
回程的路上,左京同他说:“你还年轻,你还有未来。”
回来之后的第二天,苏月的助理姜兰送来了苏月的行李箱,那夜,苏月临时起意要回来,姜兰自然跟在身边,只是在机场就分开了,苏月连行李都没取,只带了自己随身的手包,让姜兰第二日将行李送去自己的寓所,便匆匆走了,却不想再也没有第二日。之后姜兰忙着处理后事,这送行李的事便耽搁下了,一直到今天才抽的空来。
行李箱有密码,苏夜试了两次都是错误,一次是自己的生日,一次是苏月的生日,最后还是姜兰打开的,密码是0707。箱子里除了换洗的衣物和日常用品还有一个檀木盒子,里面装着一串古朴的佛珠手串。
苏夜想起春末的时候,苏月曾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她为自己没有办法回来送他高考很是自责,她说他去庙里求了支签,是上签,她说她给他求了串佛珠,可以保佑他福泽平安,苏夜记得自己当时很是笑话了她一通封建迷信。如今看着这副手串却觉得心里变得安定起来,那天清晨之后的恸哭之后,这些日子他始终是平静的,太平静了,可事实上,他整个人,整个身心都是虚浮的。他将手串戴在自己的左手上,光滑圆润的檀木珠子散发着几不可闻的淡淡微香。
姜兰走后,苏夜回了自己居住的客房,从口袋里拿出了两个药瓶,是苏夜从苏月行李箱的夹层里翻到的,他留了个心眼,趁着姜兰没注意,偷偷收了起来。除了左手上的手串,和这两瓶药,剩下的行李苏夜都让姜兰带走自己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