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岩,你休要在此顾左右而言它,我们今日来此只要讨个你女殴打皇亲国戚的公道。”卢家家主见谢岩到了圣人面前还死鸭子嘴硬,当即大怒。
谢岩向上座执礼,道:“圣人圣母面前,我岂敢胡言。难道大鸿胪要治人罪还不准获罪的人申辩吗?”
这时从上殿后一直未出声的谢瑀便附和。“就是,卢家主还不准人申辩了,再说,我阿姊一个小女儿家,怎么打得过他。”
“放肆,大人说话,你一小儿插什么嘴。”一直默默做陪衬状的卢嫣然突然发难。
卢家主又道:“打不过吗?这建康城谁人不知你谢家出了个女魔头,别说打继祖便是再加两个粗壮汉子也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吧。”
谢瑀一听那卢家主损毁阿姊名声,也不顾自己的世家风范了。抬手指着那卢家主就是骂。“老匹夫,你休要胡言。”说完更加直接,就要冲上去揍那干瘦老头儿,幸得谢岩还有两分理智及时拽住。
谢岩拦住了儿子没拉住长女,谢红药一蹦六七丈,眨眼到了卢家两人跟前,抓住人就是一通胖揍。
卢嫣然原本端坐上方,见此哪还坐得住,霍的站起身叫侍卫,等侍卫进来拉开了谢红药。
卢嫣然再一看她伯父也被打倒在地,弟弟身上多了几个脚印,她怒极反笑,站在那里冷冷道。“好一个谢红药,好一个谢氏,你们这是当着圣人的面打啊!”
谢红药打了人,拍拍手,终于身心舒畅了,可顾不上什么圣母陛下。下巴一抬,问道:“卢继祖,你这般死咬着不放,我可是很为难的。原本想着我们两家好歹是世交,放你一马。你又这般穷追不舍,我手里的雪浪纸可还留了厚厚一沓。”
谢红药笑着,额头上垂下的发丝贴着脸,随着呼吸一起一落,说不尽的邪魅狂霸拽。
神和帝坐在上方,亲眼见证了坊间传闻的谢魔王,心道:果然品味低下言行无状,长大后的谢三娘真的就只有一张脸能看了!
谢红药又冲坐上圣母陛下微扬下巴,道:“知道你们家二世祖干过什么好事吗?”
谢岩方才围观长女打人,看得冷汗沉沉,又见长女去撩拨圣母陛下,不由默默为虎了吧唧的长女扶额。
而谢红药眼睛都没眨一下,可见是惯常干这类以下犯上的事情的。
“放肆。”卢嫣然努力平和了心情,坐回神和帝身边,握了握丈夫的手,心中发虚。她弟弟什么德行,幼时尚可委婉说一句调皮,这些年干的事她虽退居圣人身后也有所耳闻,但一想到自己身边坐着的夫君乃是凤朝国君,她自己亦是一国圣母,她稍稍安心。
谢红药可不管那位圣母陛下有什么丰富的心理活动,嫌站得累了,干脆就地盘腿坐下开始侃侃而谈。
“整个建康城都知晓,凡街上乞丐都是我天罗地网帮的人,这卢继祖还敢无缘无故打杀他们,这不是公然挑衅我吗。况且太!祖陛下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凤朝律,士族不可无故打杀平民奴隶。他敢打我的人,就得做好被我打的准备。”谢红药有理走天下,说罢又问卢继祖,“还敢告状?”她看一眼自己一双纤手,语气里的肆意与戏谑,还有看向卢继祖那种眼神,让卢继祖心底一抖。
卢继祖几乎是下意识收起满脸的怨毒之色,盯着她,露出惧怕神色。“不,不敢......”
谢红药遂满意一笑。“好,算你小子识相。”
卢继祖让伯父带着他到圣人面前讨说法,却讨得一顿打,卢家主晚节不保,当场气得晕了过去,幸而有圣人御用司药带下去救治。
“好了,既然继祖都不追究了,这件事便到此为止。至于谢红药殴打卢家主,罚去邢狱思过一月。”凤朝从立国至今,本就是世家共治。谢氏乃百年世家,谢红药又是谢氏家主之女,要是真罚了她,谢氏不得跟皇室生嫌隙,况且自家内弟什么德行他心里清楚的很,所以被发妻拉来做主他也没多说几句话。神和帝考虑得很周全,但他忘了谢氏百年基业,于凤朝早已根深蒂固。
谢岩带着子女怎么进殿便怎么出来,殿内只剩下圣人一家子时,卢嫣然再装不下去,奔下殿中扶起弟弟就是一阵落泪,心疼的哭了良久方抬头去看圣人。
神和帝也很无奈,谢氏势大,就连他想要动一动都得思量再三,况且这些年谢氏行事滴水不漏,让他一点错处都抓不着,就这次谢红药殴打皇亲,指不定最后还是他这个圣人倒霉。卢氏言行不捡点,谢岩可还有个堂弟在御史台呐,公认的铁笔批判,神和帝几乎可以预见此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会收到弹劾卢氏的奏折,想到那些便头疼的挥了挥手,往内宫去寻善解人意的虞夫人去了。
卢嫣然看着离去的圣人,自然无法明白他的难处,只当圣人已与她离了心,心下恍然护着弟弟一路送出宫。
一场声势浩大的御前告状,就那样被谢红药一顿打打熄了。
谢岩带着儿子骑马走在回府的路上,抬眸看着长街尽头,那里夕阳西下晚霞相映,流云浮动,似乎在昭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