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钊见宿锦和连穆也起了, 便让他们到外面洗漱, 说一会儿带他们去吃饭。
这一个院子住着二十个人,洗漱的地方只有两三个, 宿锦和连穆排了半天队,回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别的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等着他们的温钊,和没有起床的不禧。
宿锦和连穆进门时,正听到温钊在叫不禧起床。
温钊道:“起来吧, 不禧。你一直不起床也不行啊!”
不禧动都没有动。
温钊再叫,他却翻了个身, 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语:“起床有什么用?呵。”
宿锦看着床上那鼓鼓的一包和温钊脸上复杂的神情,在知道了小义的遭遇后,就很能理解他们了,那是一种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无奈, 让人愤恨暴躁, 最后却只能颓废。
俗话说, 一力降十会,修为上的力量悬殊, 那是再多的聪慧与城府都不容易弥补的。
宿锦不由打量起温钊,见他仍是一副温和模样, 身着一袭藏青色素织,举止优雅。只是在他的眼底,却隐藏了太多情绪,如一滩深黑色的湖, 站在面前,仍看不到深处。
宿锦想,这个人,真的是十分厉害,他平常时候,都面色如常,甚至还有余力去帮助阿夏。如果不是被桎梏在这擎天宗,他肯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温钊……可以信任吗?”宿锦忍不住问修。
修点了下头。
温钊对不禧实在毫无办法,便转身叫着宿锦和连穆准备要走,这时,却听宿锦突然道:“晚上那个沙沙声,是一条虫子。”
温钊猛地看向宿锦,而不禧也倏然坐了起来。
两人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宿锦,不禧甚至轻轻咽了口吐沫。
“你……说什么?”
宿锦迎着两人的目光,点了点头:“我说晚上那个沙沙声,是一条虫子。昨晚,我和连穆,杀死了它。”
两人同时一震,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温钊道:“你说……你们杀死了它?”
宿锦点点头:“就在这个院子门前。”
这一句话,更是让两人神魂剧震。
当时小义,就是死在这个院子门前。他们早晨打开门时,那种让人肝胆俱裂痛彻心扉的感觉,至今时时萦绕在他们心头,让他们彻夜难眠。
宿锦将昨晚的情况对他们详细说了一遍,也将他们的来意说了:“之前,我们只想将阿夏带走,但是现在,”他仰头看着二人,眼睛明亮,“我们想将这擎天宗毁了。他们实在害人不浅!”
温钊似乎仍有些怀疑:“那……我们昨晚,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宿锦一愣,顿时有些尴尬,他拿出半梦丸,道:“我昨天,将你们都迷晕了。”
温钊拿过半梦丸看了看,直接用在了不禧身上,只见片刻之后,不禧就又倒在了床上,神色与熟睡无异。
宿锦拿出解药,在不禧的鼻下晃了晃,不禧就又睁开了眼。
这一番操作,让温钊和不禧对他们的怀疑打消不少。
不禧立刻下得床来,他站在宿锦面前,高大的身体微微弯着,看着宿锦,神情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焦躁与兴奋:“你想怎么把擎天宗毁了?你可以吗?你到底是谁?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是不是在骗我?”
温钊拦了他一下,但也认真的看向宿锦:“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宿锦知道他们心中的焦虑,便道:“月光沙,就是晚上那种虫子,它们一般作为运输者,将人血供给别的东西,那种东西才是最可怕的。我的修为只有筑基,肯定是打不过他们的,不过,我可以叫来帮手,他的修为……应该很高。”
经过昨晚的事,宿锦知道自己的实战经验太少了,连一只虫子打起来都那么费劲,更不要说擎天宗其他人了。他想用之前剑七真人给的玄剑令,让剑极宗的人来帮忙。
有剑极宗的人出手,荡平一个只有金丹期的擎天宗,那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看着温钊不禧两人眼中燃起的星火,宿锦突然有些赧然,如果……如果自己有剑七他们那样的本事就好了,这样不用任何人帮忙,自己就可以做。
“钊哥,你、你就是问问有没有别的人想一起反的,尽量联合起来,如果到时候有什么事,大家能有个照应。”宿锦也没有什么经验,只想到这一点。
温钊微微笑了下:“好,我会去联系。也会和阿夏说一声,让他做好准备。”
“嗯嗯。”宿锦忙点头,想了想,又问,“钊哥,你们来这里多久了啊?现在是什么修为?”
他这一问,不禧脸上露出了些微尴尬,温钊倒是一派温和,他道:“我已经来了五年,不禧是四年。修为……仍在凝气初期。”
这个世界,金丹之前,凝气、筑基,都是比较好修的。通常情况下,凝气为三至五年,筑基为十年左右,但突破筑基升到金丹,却是十分困难。金丹是修仙的一个坎儿,过了金丹,才算真正迈入修仙一途。
温钊五年不禧四年,就是资质差一点,也不应该只在凝气初期啊?
宿锦一问,才了解了真正的情况。
原来在这擎天宗,被选上的内门弟子的修炼是没有人指点的,换句话说,就是修为如何,完全靠自己的摸索和运气。
当初那个罗盘,的确是用来测试有没有灵根适不适合修仙的,能被选上的,多少都是有一点天赋和运气的。被选上后,擎天宗会发一本关于凝气期修炼的书,然后就让他们自己修炼自生自灭了。
运气非常好的,摸索出一点意思,修为就会慢慢升上来。等到了凝气中后期时,通过考核,被长老或者宗主看上,就会调走任职,运气更好的,有近身服侍的机会,这样在极其偶尔的时候,说不定会得到一星半点的指点。
毕竟宗主是金丹期,而两位长老才是筑基,如果你跑得太快了超过他们怎么办?这种情况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在这样的大体制下,想要出头十分困难。
修仙不比其他,没有人指点是很难修出什么的。就连修仙界那些成名已久的散仙,也都是有各自的师父的。
了解了情况,宿锦忍不住问:“那这样的话,想跟着我们一起反抗的人不就会很多吗?”
然而温钊沉默了一下,便摇了摇头。
像小义这样的情况不少,很多人的确心怀怨恨。但他们进了擎天宗,所代表的,可能不仅仅是他们个人了。
四百两银子的报名费,可能是家里的全部资产,他们进来了,那他们就是整个家族的荣耀。背负着即将成为“仙人”这样一个沉重的荣耀,即使在这里再痛苦,他们也不能退缩,只有弯着腰咬着牙继续走下去。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有部分人,仍然做着可以变成“仙人”的美梦,毕竟,已经是凝气期了不是吗?
对于上面两种人,他们是非常害怕擎天宗消失的。哪怕痛恨这里,哪怕明知道藏污纳垢,哪怕清楚地知道或者偶尔恍神的时候内心明白这一切都是虚妄,但仍然,希望这个地方继续存在着。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部分人,或许可以暂且称之为胆小鬼吧。他们希望这里消失,但他们自知自己没有本事让它消失,所以就谨慎地慢慢等,等有人来破开这一切,解救他们。什么荣耀什么仙人,他们早就看清了,所以他们不想做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他们只想有个机会,然后回家。
而最后剩下的,才是想反抗的人。这些人,寥寥无几。
宿锦了解了情况,点了点头,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不管哪一种情况,认真想来,都是可以理解的。
几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先按正常的情况走,到晚上时再行动。温钊告诉宿锦,频繁招人和晚上不能出去,是近一年多才有的情况,这说明他们养着的东西也是近一年多才有的。
而宿锦也决定快晚上时才把剑七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