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起来的样子动人，他胆战心惊的样子动人。齐彦烦躁得站到顾远州面前，命令道：“抬起头来。”

顾远州闻言有些疑惑，还是缓缓抬起了头，一双眼，就这么撞进了齐彦眼里，齐彦只觉得心头一跳，他伸出手，狎昵得捏住了顾远州的下巴，这姿势太过暧昧，顾远州不适得转过了头，齐彦不容他拒绝，捏着下巴把他脸又掰了回来。

这么一看，顾远州实在是长得很好，一双眼生的尤其多情，哪怕此刻他皱着眉，齐彦也觉得顾远州眼角仿佛透着永远化不开的情意。

“把头冠取下来。”齐彦松开手，缓缓踱步到座椅上。

顾远州跪着的姿势正对着这张座椅，他低着眼望向眼前的盘龙云锦靴，一派恭顺：“臣不敢御前失仪。”

“朕恕你无罪。”顾远州却依然没有动作，他虽然不通情/事，却也不是傻子，顾远州攥紧了手上的衣袖，哑然问道：“陛下这几个月厚赏微臣，就是因为这个吗？”

齐彦轻笑出了声：“远州怎么不取，是要孤帮你取吗？远州，须知这世上哪有白给的餐食，你既向朕求恩典，是不是得留下点什么在朕这里。”昏黄的烛光照在顾远州的脸上，明明灭灭，看不出他的脸色。顾远州跪行后退了一步，向齐彦跪拜而下：“陛下是要微臣学那些娈宠嬖幸之人？远州幼承庭训，不敢亦不愿做媚上献宠之事。陛下千金之躯，言行皆是万民表率，当知阴阳两极方生方育，此乃天道。”

“你在教导朕？”齐彦表情有些古怪，却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远州既然不愿，朕也不强求，你退下吧。”他起身走到塌前，顾远州依然跪在地上不肯离开。“陛下，靖远侯至漠州数月，家书传来母亲夜不能寐，陛下少年英姿，朝臣未敢有不敬，恳请陛下。。。”齐彦摆摆手，打断他：“远州，机会孤给你了，只要你上这榻上一晚，朕明日就下诏召回靖远侯。不是我不赦你外祖，亭之，这是你救不救你外祖。”他从未唤过顾远州亭之，此刻压低的声音缠绵暧昧，顾远州只觉得浑身的骨血都是凉的。他沉默了半晌，终于握紧拳头，起身告退。齐彦挑了挑眉：“亭之，再过几个月你还是会来求朕。那时，朕要的也许不是一晚。”再过数月，漠州大雪将至，外祖战场杀敌无数，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足有百余处，大雪将至，大痛也将至，顾远州不由得抓紧了门楣，他走得恍惚，甚至几乎要被殿门口的门槛绊倒。

齐彦看顾远州失魂落魄得样子，嘴角扯出一个笑来，像是在说：你总会是我的。

接下来的几天却让齐彦恼怒不已。五日后传来消息永安公府与襄国公府早换了庚帖，小公爷不日就向襄国公嫡长孙女下聘。襄国公一脉原是李贵妃表家，算起来，现任的襄国公正是齐彦的表舅。自齐彦登基，襄国公府一时风光无两，只是李贵妃无甚根基，襄国公还是齐彦登基后所封，永安公府抛出这样的橄榄枝，襄国公不愿推拒。

早朝时候，襄国公以为李贵妃与陛下祈福为由头，带头请求赦了靖远侯，满朝文武风向急转。

齐彦忍下心中的怒火，“舅舅家的孙女不小了，顾家玉树，当真是一表人材。”这是默许下这门婚事，“但靖远侯大不敬之罪，推后再议。”说完这句，齐彦当即退了朝。

“宣顾远州来见。”齐彦满肚子恶意无处发泄。

“亭之果然是好手段，要在孤的心上插上一刀。”齐彦手上使了十分力，扣住了顾远州的下巴：“但亭之须知，赦不赦，还是在孤手上。”他放开手，力气之大，在顾远州的下巴上留下一个红印，顾远州垂着眼，也不看齐彦，齐彦放着眼看去，看见他精致的侧脸，只觉得他倔强的样子像是有人在他心上瘙痒。

“陛下是看上了这张脸吗？”顾远州发问。

“若是，臣可以毁了这张脸，永不入仕。”齐彦从没想过看上顾远州什么，他们同窗数载，怎么就突然惦记上了，他思索良久：“大约是因为朕想要你，却没有得到。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朕富有四海，区区一个人，怎么就不能得到。”

顾远州的脸彻底白了下来，他早想过无数原因，这是他最害怕的一种。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只有得到了，大约才能放手。

他徨然握紧了手，连称呼都顾不得：“我明年开春就要成亲了。”上个月永安公就与襄国公家换了庚帖，这本是早早就铺垫开的序幕。提前下聘也只是急于在成婚前让外祖回来。只是就算外祖无恙归来，后面呢，是否又有别的把柄会成为逼迫他的武器。

他并不甘心。

“也许朕得到了，就放开你。”齐彦若有所思得看着顾远州，他一副凄凄惶惶的样子。齐彦的手不觉附上了顾远州的面颊，这面颊温软细腻，触之让人心神一荡，顺着面颊齐彦拇指按在顾远州唇上，他揉捏了几下，顾远州的唇色很红，此刻唇上的红几乎像要晕染开来，齐彦的手放在他的玉冠上，他把簪子轻轻拉了下来的动作温柔缱绻。

鸦青的头发散落开来，白的雪白黑的乌黑，他细细得看着顾远州，当真是色如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