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正午。
明明该是艳阳高照的时候,天却阴沉的好像是午夜。大雨迟迟不肯落下,空气中的闷热让人觉得连呼吸都很艰难。
宋林雪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公安局大门的,他确实来的早了些,让他下午三点来报道,他怕找不到就提早出了门。头顶上的乌云好像是什么凶恶的怪物一般,让他向逃命一样的一路狂奔了过来,进了门才发现里面也不比外面好到哪里去。
楼道里没有开灯,看上去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两边的办公室都关着门,他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当然也没有胆量敲门进去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没有人。他目光所及之处没有看到灯的开关,望着前方幽静漆黑的走廊,他连咽了好几口口水,咬着牙握着拳头战战兢兢往里走,脚步轻缓的像是怕把什么东西惊醒了。
宋林雪这个人怕黑,而且怕到了一定境界,一般天一擦黑他就只能窝在自己灯火通明的家里哪也不敢去了,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夜生活,十足的大好青年一个。
在学校的时候其实还好,他找了八百种理由遮掩,倒也还算顺利的过去了。毕业的时候,同学都已经找好了去向,唯独他没有,考各地方的警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差一点,眼看临近毕业,他都准备着要是实在不行就不当警察了。没想到他的老师这时候想起了他,把他叫到办公室,从桌子上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纸来,看着他迟疑了半天:“这有个机会,老师可以帮你联系一下。” 说完又一脸委婉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你胆子大吗?”
那个时候大概是因为窗户外面的阳光太明媚了,或者那张纸上燕宁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特别大队这行字太过耀眼,本来已经失去希望的宋林雪顿时如一张巨大的馅饼迎头糊上,一时间兴奋地不能自已,甚至让他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晚上这回事,丝毫没有怀疑这么好的一个差事为什么会给他,拍着胸脯仰着头信誓旦旦的对老师说“我胆子特别大”,兴奋之余他也没注意到老师说替他联系的时候一脸同情的表情。
宋林雪紧紧地攥了攥他的报道通知书,拼命的安慰自己能进市局是多牛的一件事,还是别人想干都干不了的刑侦,艰难的拖着自己仿佛假肢一样的双腿向前走,去找那个传说中的特别大队。
在他正僵硬的挪动着自己双腿的时候,一个人从门口的直接走了过来,走得很快,十万火急的样子,经过宋林雪身边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阴沉的闷风,让他满身的衣服在飞起来的下一刻就借助他满身的冷汗严丝合缝的贴在身上,让他满身的汗毛一下子炸了起来,接着就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两下。
而那个走过他身边的男人根本就没注意到有这么个人,他刚去刨了具尸体,赶在下大雨之前勘察完了现场,弄得一身狼狈,又被这天气弄得心烦意乱,满身都散发着“谁理我我就抽他的”的气息,几步走到了走廊的尽头,一把推开了紧闭的大门。门上“特别大队”几个字刚好借着屋里的光一闪而过。
“邵队。”一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女警从摞得老高的资料后面探出头来,压低了声音对他喊道:“局长来了,在你办公室里。”
邵队一听这话,脸上诡异的扭曲了一下,最终变化成了一个温和的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笑脸,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局长正聚精会神的盯着他办公室里那台破电视,电视里的声音嘶嘶啦啦的让人心烦。邵队没有看那里面正放着什么,径直走到局长面前,扬着笑脸问道:“局长今天到我这来有何要事啊?”
一份材料扔到了他面前,他刚要拿起来看,便听到局长阴沉的开了口:“今天那个案子转给一队吧,你去处理一下这件事。”
邵队的手顿了顿,随后若无其事的拿起那份材料快速的扫了一眼,抬头看向局长插科打诨般的笑道:“疫情不是卫生部门的事吗,什么时候还需要我们刑侦管了?”
局长早就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也不生气,只是皱了皱眉:“这件事不太正常,根本就不是疫情的事,现在明面上能做的卫生部门都已经做了,实际的卫生部门管不,只能转给你了。”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很久没发生这样的事了,这件事要是处理的好,我做主恢复特别大队的编制,你想要谁我都给你调过来。”说着眼睛扫过桌子上的一张合影,声音又低了几分:“给你的新人马上就来报道了,这次是困难了点,但你不是还有外援吗。”说完,局长就起身离开了。
“本市疫情……燕宁大学第一……控制……”邵队这时才听到电视嘶嘶啦啦的声音里听出了它正在放什么,是前两天疫情的新闻。
送局长离开的特别大队的办公室,他满面春风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去,狠狠的将那份资料摔在地上,一脚踹开了旁边椅子,在椅子摇摇晃晃即将倒下的前一刻,他又一脚踩住椅子腿一屁股坐了上去。
“怎么了?”小女警瞥了一眼扔在地上的材料:“有新案子吗?”
“特别的案子。”邵队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向后仰面摊在椅子上。
“是不是要去请陆哥了?”小女警的眼睛亮了亮,刚试探的问了一句,邵队闻言便哀怨的嚎了一声。
敲门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宋林雪用手机打着手电好容易才找到了特别大队的门,先是恭恭敬敬的敲了两下门,他感觉里面是有声音的,也有些光亮从里面映出来,想到终于能不在这黑暗的地方了,他便激动地连敲了十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