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转身看着林宁,她伸手轻轻摸了摸林宁的脸,然后点了点头。
林宁迟疑了片刻,然后猛地摇了摇头,眼圈忽然红了起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林静伸手抹去林宁溢出眼眶的泪水,她伸手指了指林宁,又指了指自己——“你我从小相依为命,在你还没有能保护自己之前,我怎么放心走?”
林宁一直摇着头,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
林静指了指茅屋,又指了指自己——“我们是一家人啊,家人难道不应该永远在一起吗?能跟阿宁在一起,是我最愿意的事情。”
林静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伸出手,双指并拢,左手握在了右手的手腕上,纪宸挑了一下眉毛,他觉得这个手势挺眼熟的。
之前东方非垣驱鬼的时候,纪宸经常看到这个手势。
纪宸点了点头,他从纳戒里取出了一封信,这是他在想到这个办法时写好的信,他将信放在桌子上,“你们两个姐妹慢慢商量吧,要选择第二个,就去江南的香榭找东方非垣,如果选择第一个,过了今夜子时自然会有人来接林静。”
纪宸想了想,他从纳戒里拿出一副翡翠耳环放在了桌子上,“有灵气的东西最适合做魂魄的容身之所,如果你们要去江南,就把这个戴上,林静可以藏在里面。”
“如果真的要决定去江南,明天可以到东风居找那里的掌柜取些路费。”纪宸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了,转身走了出去,剩下的事情就是属于她们姐妹两个的,跟他这个外人没什么关系。
纪宸走出院门,这时才感觉周围的死气淡了些,他伸了个懒腰,觉得北雁城的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烈风吹得他的脸生疼,纪宸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等他再看清楚眼前的事物时,纪宸怔愣了一下,笑着迎了上去,“哟,老头子,怎么有空来看我啊。”
纪烨烽一身玄色长袍站在离他五步远的距离,一条暗纹龙盘在衣面上把周身的黑色映得周围黯淡无芒。
纪烨烽讥讽道:“当然来看看我这个神闲气定的儿子。”
纪宸笑嘻嘻地凑了过去,“别这样,我还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嘛。再说我这不也算是帮你排忧解难嘛,你看这么一对林家姑娘牵扯出来了公孙月白这条大鱼,你都不夸夸我的吗?”
纪烨烽挑了一下眉毛,“我需要你帮我吗,不是让你去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吗?你没事管公孙月白干吗?看来我安排你的事情都完成了,那就跟我回栖云山吧。”
纪宸缩了一下脖子,委屈道:“别这样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小时候被她欺负的多惨,你那么忙,都没时间管我,我娘就不会不管我。”
纪烨烽盯着纪宸看了一会,他伸手有些笨拙地顺了顺纪宸的头发,声音放轻了几分,“没事别老拿你娘出来压我,我还没问你怎么又跟七玄山的那个弟子混到一起去了呢,你倒是先数落起我的不对来。”
纪宸抬起头指着纪烨烽,瞪圆了眼睛道:“你看你看,我小时候你都没有管过我,我都这么大了,你这倒有闲心关心起我来了。”
纪烨烽摆手道:“行行行,我不管你。”说完,他从纳戒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盒子。
纪宸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他将盒子接过来笑嘻嘻地道:“这次又是什么好东西啊。”
纪宸迫不及待地将盒子打了开来,只见里面并躺着两块泛着蓝光的鳞片,还有两颗拇指肚大的珍珠,他伸手捏了捏鳞片道:“这是南海鲛人的鳞片吗?看起来挺漂亮的样子。”
纪烨烽点了点头,“是,得了这些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就给你拿了过来。”
纪宸笑嘻嘻地道:“既然这样,我是不是也要礼尚往来啊。”
纪宸将纳戒里的妆奁拿出来递给了纪烨烽,他把目光放在那两片鲛人鳞片上,顺带着侧了侧身体装作专心致志的样子。
纪烨烽接过妆奁时,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破裂,还没等看清这个不怒自威的男人的内里,他就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纪宸提醒道:“里面有一尺血蚕丝,那个我可不能给你。”
纪烨烽小心翼翼地拉开妆奁,将里面的血蚕丝扔给了纪宸,“我还用得着抢你的血蚕丝吗?”
纪宸抖了抖手里的血蚕丝,又很宝贝地收到了纳戒里,辩解道:“一毫千金啊,像你这种腰缠万贯的人怎么能懂?”
纪烨烽失笑道:“怎么,你在各地开的布庄、客栈什么的都搞垮了?绯公子穷到买不起血蚕丝了吗?”
纪宸白了他一眼道:“我这叫白手起家,节俭得很。”
纪烨烽看了纪宸一会,揉了揉眉心道:“行了,看到你没事就好,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
纪宸道:“我知道了,爹,你也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别太伤神,找个人照顾你也好,我娘不会怪你的。”
纪烨烽怒道:“臭小子,是不是给你架梯子你都能爬到天头上。”
纪宸看着他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砸吧了一下嘴,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他收好鳞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折回去找到了原来的那棵老树,晏珩已经在树下等着他了。
纪宸伸了个懒腰道:“其实今晚不去看花灯也好,这里挺安静的。”他随意地扫了一眼晏珩手中的埙,觉得有些眼熟又多看了几眼。
他想起来了,这是几年前他偷溜上七玄山时故意留在晏珩房门前的,让纪宸没想到的是原来过了这么多年晏珩还留着。
十年前在风雪谷的一句玩笑话,让纪宸夜不能寐,久而久之郁积成了心里的一个小簇卷柏,日益渐大,没事的时候它就变成枯灰色,只要有一点点水就茂盛的不像样子,等纪宸真正察觉想要拔出的时候,确是连着筋带着肉的那种疼。
晏珩看了看四周道:“这里也好,但是没有苹果糖。”
纪宸伸手拉了拉晏珩的袖子道:“不知道这么晚了还有没有卖苹果糖的,要不咱们去看看?”
晏珩点头。
两个人并肩往北雁城走去,披着朦胧的月色。
纪宸想了想,“你应该都知道了吧,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晏珩道:“你想说吗?我听着。”
纪宸笑着捶了一下晏珩的肩膀道:“说不定将来会出现一个大鬼修呢,再说你师叔要是知道了是我让林宁带着林静的魂魄走的,她说不定会扒了我的皮。”
晏珩摇了摇头道:“林静只是其中的一个,没多大关系。至于以后的那个大鬼修,等她真的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时,再解决也不迟。”
纪宸笑了笑,随口道:“没有哪个人是该死的,都是在不同的立场做不同的事情,在一些有争议的事情中,站在对自己有利的立场上去评判别人的是非,没有这个道理。”
晏珩觉得心里一阵抽搐,他伸手握了握纪宸的手说:“以后,有我与你一起。但是,纪宸你要明白,你的这些都要在一个大的约定俗成、正确的框架之下。有些人错了就是错了,不管他站在怎样的立场上,又或者别人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去评判他。”
纪宸稍稍回握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道:“我都说了,在一些某些纠纷中,再说我的立场不一定是大道,说不定我认为对的事情就去做了呢。你也要与我一起?”
他揉了揉晏珩的指关节,他不忍心让晏珩掉进这个永无天日的沼泽里,这里鱼龙混杂,哪里有什么正确的框架可言,人吃人、狗吃狗,这么干净的人,他怎么舍得?
纪宸举着苹果糖回来时,自己的那根已经咬掉了一半。
已经接近三更了,汨月河畔的游人稀稀疏疏的结队谈论着今晚的种种,纪宸把嘴里的苹果糖咬得“咯吱咯吱”地响,他想着这个时候夜枫应该帮白姐姐把东西搬回去了。
晏珩的手上突然冒出一簇火花,一行字在火光的映照下显现了出来。
纪宸自觉地嚼着苹果糖走得稍远了一些,他答应九尾仙姬的事情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只要解决掉公孙月白就好了。
晏珩伸手把纪宸拉了回来,“一件小事情,妙音师叔说北雁山上有点蛛丝马迹,要我去查看一番。”
纪宸顺力凑了过来,一脸谄媚的样子,他朝晏珩眨了眨眼睛,“北雁山上有蛛丝马迹?带我一个吧,我肯定不会拖后腿的。”
“不曾打算把你一个人留下,走吧。”说完,晏珩召出了月辰,与纪宸一同去了北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