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望舒弟子在原地修整两次以后,修音悠悠转醒却还在她背上,自己的背上也有些厚重,修音伸手揉揉眉心,偏头就碰到了颈边层叠的披风,阑缺这是给她裹了多少层披风?
修音伏在她背上惬意起来,周身暖融融的,正是初春裹了这么多件披风修音倒也不觉得热。
“还好么?”
背她的人忽然出声,修音下意识松了松环在阑缺颈上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没事了。”
阑缺边走边偏过头来,同她挨的极近,“往常师姐总会如此么?”
修音听出她声音里的关切有些无措,她还未说什么,修颜巴掌大的脸就凑了过来,修音边跟着她们走边直勾勾盯着她看,小脸上神色闷闷的:“师姐他们说你是个病秧子,不过师兄责备过他们了。”
修音瞧着那神色闷闷藏不住事的修颜心下莞尔,但心底抵触这“病秧子”的称呼,她身体康健的很,修音轻笑道:“那师妹觉得呢?”
修颜步子一顿落了她们一截,阑缺停住等她,修颜赶忙跑过来,笑意明媚,“才不是呢,他们连师姐都不如,不能忍痛吃苦还日日发牢骚,唠唠叨叨的吵死了,我就从不见师姐抱怨什么。”
修音听着,看着,一些事,若细想,就不是那回事了,修颜说他们唠叨自己说起来却也没个完,修音安静听着她说话,
“喂,你说够没有?”
修颜闻声愣住视线落在她和阑缺身上,那话每个字都像是润了水,声音懦软和之前奚落阑缺的声音是一样的,只是这次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修颜呆呆盯着阑缺,半晌,又看看她,嘴一瘪跑开了,修音探出去的手捉了个空,要说的话堵在了嗓子里,得了,好不容易哄好的小丫头又跑了……
阑缺冷声道:“你说够了没有!”
修音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听出她声音里压着的淡淡愠怒。
“好好好,我不说了行不行?不过你背的那个小姑娘气血亏损该去瞧大夫抓药了。”
银蛇话落就安静下来不出一声,前面的众人百无聊赖的边走边低低私语着,白日的林静谧非常,鸟鸣声悦耳,偶尔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知是林间什么山兽藏在里面,修音看阑缺撑伞还要背她便要下去,阑缺出声制止随即小心把她放下来。
她和阑缺站在原地收拾那些披风,最后只留了一件披在她身上,修音安安静静的收拾东西,被那偶尔望过来的目光压的抬不起头,阑缺从她手里接过行李拿着,颇为自然的伸出手做出要牵她的姿势。
两个人登时都怔在原地,修音默默过去伸手在她掌心嬉闹般的一拍,“走了。”
心头却似陡峭寒春里的枯草因为那淡淡暖意径自变得生机盎然,日渐荒芜的心也得到抚慰。
林子里树木愈来愈多,杂草丛生,空气中多出一种淡淡的腐臭味,修音心思历来敏感,握着长剑的手缓缓收紧,旁边的女子风淡云轻丝毫不为方才的事尴尬,修音四处瞧着低头眼风便扫见一个乌黑干瘪瘪的东西。
前面的队伍不再走都停了下来,领头的云舒和云清显然也发现这林子的异样之处。
她们一路过来都是鸟兽不绝,也能遇到上山砍柴的樵夫,到了这里却是安静的不像话,连鸟叫声都听不到了。
阑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抬头瞧了一眼林子,行过去微微俯身细细看着,修音跟在她身后好奇道:“师妹是什么?”
“一只手。”
她声音淡漠,修音心下一凛忙低头去看,杂草丛中那东西枯瘦,外面干瘪瘪松垮的裹着皮,通体乌黑骨节的位置都凸起来,五指成钩凌厉的扣着杂草,旁边还落着几滴暗红的血,那断掌断处像是被人生生扯下来的,边缘软塌塌的参差不齐。
前面的队伍忽的躁动起来,就像是羊群被狼侵袭,杂乱的四散开,枯枝似网将整片林子拢着,林里的白衣男子们变得精神抖擞,剑出鞘的声音不歇于耳。
阑缺站在她身侧不为所动,远望着前面乌泱泱凑成一片的人们。
“哥!这哪儿来的行尸啊?”
“不知。”
云舒,云清的声音远远冒出头,修音看过去依旧只能看到乌压压的人,也不知是多少行尸?想来不怎么够分…
修音也没心思要凑过去分一杯羹,一是无心,二是没有修为不愿添乱,只同阑缺一起站着看。
身后的林子里忽的不高不低的咔嚓一声混在前面乱糟糟的声音里几乎听不到,修音却听得真切迅速回身,握着长剑紧紧盯着那密林看,慢慢的一道极为高大的身影从密林里渐渐露了出来,修音呼吸一滞瞧着那干瘪瘪的干尸僵住,他五指暴涨指甲乌黑,一双眼眶里没了眼珠空洞洞的极为怨毒,修音抿抿唇看了眼旁边的女子低声道:“不必和他们抢了,这里有个大的。”
阑缺拿着长剑看了她一眼:“师姐小心些。”
修音看到他怨毒的眼窝就想起那双阴恻恻的眼睛,一阵阴风吹过来,修音心寒起来,不知是在怕这行尸,还是那双眼睛,修音闭闭眼再睁开就瞧那干尸的空洞洞的眼窝直勾勾对上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