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自己的真洲巫术在这个世界同样有用,安归澜心神稍定,继续低下头匆匆走在北陵城熙攘喧闹的街市上。
他其实不太习惯出现在这么热闹的地方。即便真洲巫术的隐藏效果很好,黑色的斗篷和风帽将他整个人包裹得严严实实,他仍旧下意识地害怕风帽突然掉落。
很久以前,他的脸上身上尽是阴气侵蚀之后留下的丑陋瘢痕,遮挡着脸颊的头巾不慎掉落之后,迎接他的便是人们的异样眼神和讽刺挖苦。
少年时期的痛苦经历变成了无法驱散的梦魇,他无法释怀亦不愿面对,索性在人前隐去了自己的真容。
喧闹街市的尽头是一座类似演武场的巨大露天场地,场地四周的看台极高,下层砌着青色巨石,看台四面皆有一道石闸。
半边脸戴着面具的男子站在正中间的高台之上,他身姿挺拔,腰间悬着一把佩剑,左手很自然地搭在剑柄上。单凭握剑的姿态便能判断出,他是一名剑修。
远道赶来的魔族陆陆续续进入场地,场中人数越聚越多,魔族之间的那些闲言碎语也就自然而然地飘到了安归澜的耳朵里。
“看到了么,那便是魔君座下第一剑君——苍羽君。”说话的魔族悄悄指了指正中间高台上的人,语气中带着几分钦佩之意。
他身边那个红衣魔族少女瞥了一眼苍羽君脸上的青铜面具,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寒冬祭是大事,怎么总是交给他来主持?魔皇陛下今年难道又不出现了么?”
此言一出,附近的几个魔族少女纷纷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在魔域,魔皇一脉向来是强大代名词,历代魔皇都是魔域的最强者。传闻这一代的承天魔皇不仅实力强悍而且容貌极为俊美。
有不少魔族女子都是冲着魔皇的那张脸才不远千里地从居住地跑到了魔都北陵。
只可惜现任魔皇是先代魔皇与人族女子所生,力量虽强,但身体却不似纯血魔族那般强悍,近些年更是状态愈发不稳定。
即使寒冬祭是为了纪念魔皇生母所举行的仪式,魔皇亲自到场的次数也愈发少了。
听闻今年又看不成魔皇了,众人的兴致已经消减了大半,全然没有注意到仪式是何时开始的。
但是很快那些魔族的注意力便被场地中心发生的事情吸引了过去,苍羽君用灵力加持的声音盖过了场上的喧闹:“今年寒冬祭的祭品是一个犯下了重罪的人修。
魔皇陛下令其与妖兽搏杀,直至被妖兽吞吃为止。”话音刚落,正对着苍羽君的那道石闸便缓缓升起。
从闸门中走出的人修身着一袭沾染着血污的单薄白衣,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背后,远远看去身形修长,腰杆挺直。
他走得慢,脚步却很稳,看起来平静坦然,并没有犯人临近处刑之时的瑟缩畏惧。
安归澜立在看台之上,那人修恰巧背对着他。虽然无法看到人修脸上的表情,但他对这人修却着实多了几分好奇。
他其实并不在意魔皇、人修孰对孰错,他想知道的是这人修在生死面前表现得如此淡定,究竟是心性坚定坦然面对生死,还是修为过人对赢过魔皇豢养的妖兽一事胜券在握。
苍羽君也对云溯望的反应暗自心惊,他早知道那人曾经是灵洲修真界翘楚,但那是曾经,现在的云溯望元婴被剖,修为尽毁,已经与普通人无异。
莫说是打败所有的妖兽,便是一只妖兽也可以轻易取了他的性命。
若说云溯望在等着师门的营救那就更加不可能。
云溯望的师父越真人十年前便在灵洲与魔域的落玉川一战中音信全无,而云溯望同门的师叔和师弟们则嫉妒他修为,亲手剖了他的元婴,将他送到魔皇手中。
怎么看这样的一群人也不会在此紧要关头良心发现,冒着触怒魔皇的风险出手相救。
苍羽君又看了一眼云溯望,冷声下令:“传魔皇令,赐剑。”
进入御兽场意味着必须和妖兽拼死搏杀,虽然是必死的结局,但是为了让过程有些看头,进入御兽场的人无论如何罪大恶极都会被赐予一柄普通的武器。
云溯望接过凭空飞来的那把剑也不客气,弹剑出鞘之后,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他想起自己的佩剑还留在夜谕门中,那把剑名为“霜寒”是师父临行前交与他的,师父原本的意思是想督促他勤修剑术,不可荒废。
可那把剑如今却被当做继任掌门的凭证,被师叔和几位师弟争来夺取。
思绪越来越乱,他闭了闭眼睛,把注意力放回了眼前的生死之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