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笑着从柜台下取出来说:“帅哥眼光真不错,这是黑檀木,结构极致密,带多少年也不会磨损变形,还防腐,而且外圈镶银,年轻人带着也很时尚……我们家是自营自销,做精不做多,这个挂坠全国就这么一对儿。”
林凡拿过其中一个看看,正面是一块儿略泛光泽质感细腻的黑色檀木,外侧被银质的镂空图案无缝包围着,立体树枝的图案,从下方向上舒展蔓延,像树木发新枝一样散发着生命力,翻过背面,檀木则是完全被素银包裹,线条流畅,边缘细心打磨,上面用一条很有质感的皮绳栓着,确实是好东西。
再看看祁天手里那块儿,除了略发黑外,则跟他手里的一模一样。
服务员解释说:“这块儿是千足纯银,他手里那块儿是千足泰银,都是999含银量的,只是那块儿更有仿古效果,现在也很流行的……”说完又补充道:“这两块儿是同一个木料上出的,情侣佩戴是很合适的,可以送女朋友,我们还可以免费刻字。”
听到这个林凡脸都绿了,虽然很想转头就走,但看着祁天站在那儿眼睛都快拔不出来,就跟服务员说:“就他手里那块儿吧……”
“两个都要!”祁天看着他说。
林凡把手搭在嘴边轻咳了一下,“买一块儿就行,我一男的不带这个……”
“没说让你买,你给你女朋友买一个,正好我也给我女朋友买一个。”说完冲着林凡眨眨眼,又转头跟服务员说:“这个我要了。”
服务员忙笑着说好,递给他们收据后说:“做你们女朋友可真幸福。”
……
林凡青着脸走出店铺时跟祁天说:“你能不能不闹。”
“这怎么是闹呢,你都给我买了一块儿了,忍心让别人把那块儿买走,跟我带一样的情侣款吗?”
“……你不是要钥匙链吗……”林凡扭头问。
“是想换个绳改成钥匙链来着,这阵有点儿舍不得了,”然后兴冲冲的跟林凡说:“你说上面刻什么好啊。”
林凡停下脚步,“你还真提醒我了,待会坚决不许说刻名字什么的,风险太大了!”
“名字不行啊?”像是想了想后,又笑着说,“那就拼音吧……”
“拼音也不行,你就怕别人发现不了怎么的!”
“这都不行?”祁天撸撸头发又寻思了一会儿说:“那就首字母吧,一个T,一个F,这是我底线了,必须得满足我。”
想着这样应该没什么风险了,估计一般人就算看见也不会联想到,林凡就默许答应了。
从商场出来林凡深呼了一口气,觉得刚才商场太热后背都冒汗了,再看看祁天,已经把那块儿略泛黑刻了F的吊坠挂脖子上了。
林凡这阵才发现自己忽视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么明晃晃的一模一样的挂坠,如果说是他俩兄弟情深也未免太牵强了……
叹了口气心想,自己那块儿也只能小心的藏着了。
祁天则高兴的推搡着林凡说:“别发愣了,快回家吧,还等着吃你妈做的大餐呢!”
……
等到了晚上,见到桌子上满满的,跟早上中午完全不重样的八个菜时,祁天扶着自己的肚子说:“我算知道了,你是怎么几天就胖了一圈的……”
吃完晚饭,祁天闹着林凡给他找相册看,经不住闹腾无奈就给他翻了出来。
林凡家有个习惯,每年到林凡过生日那天,都去照一张他的单人照和一张全家福,从他一岁开始,这个习惯就一直延续着。
见祁天就那么翻着一张张排在那里的相片,眼神从一开始带着点儿戏虐,逐渐变成了由衷羡慕的目光。
林凡看在眼里,伸手想抢过去说:“那么小得照片有什么好看的,随便给你谁家孩子照片你都认不出来……”
祁天边躲边继续翻说:“你自己的照片当然看够了,我这还没翻完呢……看看你这小时候瘦的跟营养不良似的,回头我也放两张到咱学校网上,看你这校草形象还能不能维持住。”
不知道祁天看到什么,忽然捧腹笑说:“我以为你说高中一米五几是逗我呢,哈哈哈,能蹿这么高真是太难为你了,哈哈哈……”说着就指着林凡高中时还小不丁的照片给他看。
见祁天心情恢复了林凡也跟着高兴,上前闹着抢说:“不愿意看给我,谁求着你看了……”
两人正在笑闹着,林凡妈妈就走了进来,祁天赶紧从床上起身强忍着笑叫了声阿姨。
“聊什么呢瞧把你俩乐的……”边说边递给祁天一件东西说:“阿姨早上看你穿的鞋腰太矮了,这边冷不比北京,明天你们去的地方更冷雪也厚……怕你冻到脚踝,就找了新毛线抓紧织了一副脚脖套,穿着就暖和了,也不怕雪钻鞋里了。”
看着祁天伸手接过去,林凡还笑想祁天八成这是什么东西都没听过呢,谁知一转头,就看见祁天鼻翼微微煽动着,眼圈里好像有什么透明的东西要溢出来……
林凡赶紧起身跟母亲说:“知道了妈,有我照顾不会让他冻着的。”然后又说您忙活一天也早点睡吧,才把林母让出去。
关上门林凡也不说什么,就挨着祁天坐着。
等过了好一会儿,祁天才像是缓过来的深吸口气笑说:“还没谢谢阿姨呢。”
林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明天吧,也来得及。”
……
晚上关灯躺在床上,两个人就那么安静的不说话,北方的晚上非常黑,没有那么多高楼的炫彩霓虹灯和路上连成线的车灯,感觉黑暗中一切都那么静,静的让人觉得,很安全。
“林凡,你家真好。”黑暗中祁天说。
林凡知道祁天说的不是这个只有90平米的普通装修的房子,于是问祁天,想聊聊吗?
又过了很久的沉默,久到林凡以为祁天睡着了,然后才听他开口说:“我小时候吧,就觉得我哥特别厉害,什么都能做到很好,所以我妈对他特别好,总是夸他。有样学样么,我也想学我哥,我也想做的好好的……”
“我记得有一次,可能是在幼儿园吧,老师说母亲节要给妈妈做个礼物……我就在幼儿园做了整整一个星期,用彩泥做了一束花,每支上连花瓣的颜色都不一样,还特地找了个漂亮的瓶子给插上了……等到那天我妈来幼儿园接我,老师送我出来时候跟她说,这是祁天给你做的母亲节礼物,在班里得了第一名……”
“我记得当时她的表情特别好看,说真漂亮,还蹲下来跟我说她很喜欢,当时我特高兴,因为从记事起,好像就没怎么被她夸过,那时觉得自己一个星期终于没白忙活……等第二天保姆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就看到那束花连着花瓶都仍在垃圾袋里,我上去抢过来说这个是我送我妈的,不能扔。保姆特别奇怪的看着我说,就是夫人让我扔的……”
“你知道吧,我家有几个特别大的箱子,到现在还在呢,都是我哥小时候做的东西,画的画,得的奖……都留的好好的。”
说完顿了顿,好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一下,才接着说:“我后来就发现她在外面人对我就跟我哥一样一样的,等回家后对我哥还是一样,对我就是……漠视吧,反正我干什么好像她都无所谓。”
然后自嘲似的笑笑说:“后来我就开始作,打架惹事的,那时候小不太懂,后来长大就明白了,可能就是觉得做好了看不到,天天总的弄出点动静吧。可是还不太好使,感觉我只要不把房子拆了干什么都行……”
虽然自己都不相信,林凡还是想为祁天他妈妈这种态度找个借口:“也许她只是偏疼你哥。”
“我小时候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像是考虑了一下怎么说出口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说:“直到高中有一年去奶奶家过年,那时候老太太还活着呢,本来我哥让我上楼叫她吃饭,路过门口的时候,就听她在里面说……”祁天停顿了很久后,才再次开口:“她说,野女人生的孩子也能跟咱小胜比……”
说完这些,祁天像是终于卸下包袱似的故作轻松的说:“所以一切真相大白了,难为我从小折腾到大也没整明白……”
林凡想过祁天家里亲人关系的冷漠、疏离,想过他的父母因为生意忙等原因忽视他,但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理由,他心里一点点疼起来,他不知道黑暗中祁天是怎么样的表情,他只知道,自己的眼泪有点不受控制的慢慢溢了出来。
顿了顿祁天像是安慰自己似的说:“不过我哥对我是真好,感觉他应该是知道的,但有事还是帮我扛着,我长大有时候作大劲儿了,找个家长什么的都是他替我去,只不过他比我大五岁,我小学他中学,等我中学时候他都出国了,我爸那阵忙着事业不着家,所以我也不愿意在家待着,后来就搬出来住了。”
……
黑暗中林凡看向祁天的方向,不知道如果不是来到他的家里看到他的父母,在这即使近在咫尺也看不见对方表情的场合下,祁天能否就像说着别人故事似的说出这些话。
突然那一刻,他就把祁天的性格中的每一面对上了,暴躁的,敏感的,粘人的,刻意与人疏离的……一切都源于那个让他体会不到温暖和关爱的,甚至是虚伪的、排斥着他的家。
不想让祁天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没去管湿了大片的枕巾,林凡在被窝中慢慢伸过去抓住祁天的手想传达些什么,忽然他感到那只手反过来把他攥的紧紧的,攥的他手都疼了也久久没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