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缠着音问:“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正在打量他们实验室高精尖仪器的我随口扯了一句:“画画。”
他的脸色更青了。
我正式加入组织,在完成不少任务顺带收集颜料之后老板很看好我,不但给我加薪,还把我叫到办公室来了一次友好的交流。
沙发上,我略显局促不安地坐着。
“我很喜欢你这样能干的年轻人。”
说实话,老板严肃的脸真的不适合笑容可掬这个词,但我能体会他话语中的欣慰。
他话锋一转。
“成员有副业这种事在组织里很常见,一般我也不会去管,但最近有人和我反映你太痴迷绘画,分不清主次。”
我抗议:“绘画不是我的副业。”
“因为个人兴趣疏忽工作,性质更严重!”
其实,我想说绘画是我的主业,为您工作才是副业。
但看老板痛心疾首的样子,我的同情心又泛滥了。
不能欺负老人家不是?
“我知道了,BOSS。”
“知错能改就行。”老板点点头,同时递给我一张表,“回去填一下基本信息,准备升职吧。”
于是,我有了代号——Ricard,里卡尔茴香酒。
得知消息后我感到了瞬间的微妙,只为姓里卡尔的杜兰德。
这让我怀疑老板调查了我的过去,并他先前指责我对绘画的热忱,即使他给我升职加薪,也让我萌生了辞职的念头。
可组织不容许存在辞职的成员,他们无一例外都死了。
我头一次产生厌世的想法。
是时候终结一切了,杜兰德,我的画,以及她们……
我叛逃了。
某个晚上的和宅里,夜空仿佛一卷眷恋着人的绮梦,我跪坐在在纸灯笼的昏黄下,手边放着一把黑鞘日本刀,那里的袖口绣着团染了滴血色的白玉兰花。
我早已忘记穿和服最初的感觉,但记忆深处的声音提醒着——
“凉子,刀一但出鞘,意味着必须有人死。”
“对方死,或者——你死。”
我想起缠绵了二十数年的她,杀人如麻的冷酷眼神里带着森森燃烧的凉火,,这火平静点亮了她笑容里惯常的柔美忧郁。
动人心魄的惊艳。
她不许我唤她母亲,视我为中日德混血的杂种。
尤其在我没有显露剑道的一丝天赋后,她赶走了我,转而选择了一位血统纯正的外甥女。
我的表妹的确继承了她的衣钵,在日本黑道混得风生水起。
只可惜——
她的人生即将戛然而止。
看着身旁挣扎的女人,我平静地笑了,与十年前她的笑容无限地重合,放大。
我架起画布,用刀划开女人的大动脉,温热的液体溅了我一脸。
拿起画笔一如既往地细细勾勒,忽然,她带着人闯进来。
“十年不见,您还是那么老。”
我笔下一顿,笑着问候。
她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既然你表妹死了,你可以回来了,凉子。”
我低低地笑了,心头涌上兔死狐悲之感:“好啊——不给我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吗,母亲?”
“那是自然——”
一把刀横过腹部,她吃痛地低吟一声,眸中倒映着我森冷的容颜,向后倒去。
大睁的双目盯着没有一丝星光的天空。
终于……
只差一点了。
“Ricard,先生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下意识地,我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黑色地带,视线触及银发男人颀长的身影时,我扔掉手里尖端落着鲜血的刀,释然笑道: “可我厌倦了。”
他短暂的惊诧过后,缓缓举枪。
我没有躲开。
一枚子弹准确无误地射穿心脏。
子弹楔入心脏的瞬间,突如其来的痛苦让的我脚步踉跄了一下,转而脱力倒在画架上,大片血花洇开,甚至覆盖住了画布原有的色彩。
我再也不用缅怀杜兰德,坠入永生的黑暗前,我由衷地感谢了带给我“死亡”的琴酒。
我终于完成了我的画。
那是一朵血色的热烈绽放的花,层层叠叠的花瓣拱着细密的花蕊宛如澎湃的海浪,具有鲜活的生命力。
它活了。
我死了。
——《罂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