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过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心道还不算晚,倒是好在他干爷爷今日在宫里陪着大长公主殿下,不然要是回来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只怕是又要受罚。
一个人站在原地歇了会儿气,南燕侣刚准备离开,床榻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触着门闩的手刚要推开,他站在原地回头看着桓彦尝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脚走了过去。
“姓桓的,桓四,小王八蛋?”
南燕侣伸出手指戳了戳桓彦尝的脸,后者没什么反应的哼唧着,只是鼻间喷出的气息有些滚烫,他只是想着顶多发发热出身汗也没什么,可眼下看桓彦尝这副样子明显有些不太妙。
他心里一动,从被窝里把桓彦尝那只受伤的手给捞了出来,拆开上面脏兮兮的绷带,就发现掌心那道鞭伤隐隐有些流脓溃烂的趋势。
“唉,倒霉催的。”南燕侣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他若是坏起来那是连亲爹也不认得的,只是依着这道鞭子的愧疚感,他还是决定把人先照顾好,免得桓彦尝要是撑不住死了,他跟着一齐有的受。
走出门外把祁贞喊了过来,又忙里忙外的打了盆水折腾,祁贞坐在床榻边把着脉,没过一会儿就皱起眉头来,南燕侣在一旁看的分明,跟着一起蹙眉道:“你磨蹭什么呢?说啊?”
祁贞道:“不是发热。”
“不是?”南燕侣眉皱的更深:“那他怎么这么烫?”
祁贞面色凝重,似乎是有些心事,他看着南燕侣缓缓道:“血川穹。”
“川穹?”南燕侣皱眉头:“这不是活血行气的么?”
“是,此药若是久服则会致人暴亡,而桓四公子服下的血川穹是用其他药材炼服过的,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时间一长,难免危及性命。”
“……”
话及此,南燕侣心里已然如同明镜一般,在这儿,除了他干爷爷会用这种手段来驯服人以外,还会有谁?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脑门后面一阵沁凉,埋在体内的银针太久没有发作,让他都快忘了自己还活在囚笼里,甚至从未走出。
“现在能有什么办法缓解下么?”
祁贞道:“没有,大概只能用冷水降服,不过现在暂时不会怎么样。”
“我知道了。”南燕侣坐在床榻边,视线盯着桓彦尝那张脸,神色似乎有些迷怔,“你先出去吧。”
“属下告退。”祁贞看他心情不好,不再多留连忙起身离开,只是快要出门时,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嘱咐一句:“郎君……”
“嗯?”
“你记得让桓四公子别离开府中太久,这药有成瘾性,若是离开了府内时辰过久,再不及时救赎,恐无力回天。”
“嗯。”
他垂下头低低应了一句,以至于祁贞什么时候走的,走了有多久,他都未能察觉。
院子外,卧房内,插瓶里,盆栽中。
他以前总是好奇他干爷爷为什么总是喜欢在这些地方栽满各色不一的花朵,甚至这些不同时令的花儿为什么经历过春夏秋冬,一样开的鲜艳而富有生命力。
浸染在这种氛围下太久,他似乎已然忘却了这些花朵散发的香味儿会让人成瘾,所谓解药,不过是另一种□□,所谓的生意盎然,不过是拿他们的生命在消耗罢了。
手指拧干浸了冷水的布巾,替桓彦尝一遍遍地擦过脸上析出的热汗,神色前所未有的沉默。
被禁锢太久,他好像已经忘了什么叫反抗和逃脱。
……
太液池边,张兆灵已然等的有些不耐烦,让崔公公替他托了句话,没想到这话倒是托去了,人却是半天不得见。
“呐,张公公,太子爷他又在找您呢。”
崔海见状走了过来,看张兆灵在原地面露不耐,打趣道:“怎么?张公公这么着急着见南大人是有什么事儿啊?”
张兆灵一向和他不对盘,笑道:“都道是人越老越精,崔公公这么聪明,还猜不出来咱想干什么?”
崔海叹道:“咱都是在东宫共同侍奉太子爷的,那都是一家人,张公公何必要闹得这样不快呢?”
张兆灵挑了挑眉头,一双桃花眼水灵灵的,讥诮道:“谁跟你一家人,崔公公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当初要不是拖您的福,咱现在说不准就被阎王爷给收走了呢。”
说着他一甩袖,转身离去。
崔海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脸上一贯和和气气的,只是袖子里的手心被指甲扣的快要出了血。
“小畜生,早晚死在你自己那张贱嘴上。”说着他掸了掸袖子,面容越发和气,自言自语着走向前去,“太过年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咱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