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轻微上扬,眼角仿佛自带骄傲。
桓彦尝哦了一声,泼了盆冷水,“真厉害,可惜不是状元,连一甲的边都没沾上。”
“你以为一甲那么好考的吗?状元那种都是天选之子,我可没说过我是。”南燕侣瞪他,“当年我能有机会摸上书就不错了,比起他们那群肯埋头苦干的人自然差的远了。”
“哦。”桓彦尝耐心等待:“那后来呢?”
“后来……”南燕侣似是回忆起当年,眼底失落难掩,当年老齐君主朝政时,曾经在殿试上有意褒奖过他,甚至还提名愿意让他进翰林院供奉,只是私底下被他干爷爷知道后,仅仅在今上耳根子旁嚼了几句嘴,他便很爽快的被一下子刷了下来,塞进了三司之一的都察院内,从一个最底层的职位做起。
刚进都察院时,算是他为官生涯中最黑暗的一段时间,那个时候不少人都瞧不起他,觉得他是凭关系进来的,虽然这种现象在官场上屡见不鲜,但他待的是什么地方?
都察院。
那群老头子们都是正儿八经能说会道的文人,平日里引经据典吟诗题词更是张口就来,而文人都有一个共通之处,但凡官职越高,那骨子里的薄凉和清高便越是显而易见。
南燕侣为此没少受排挤和嘲讽,比如当年的代寒柯,只是现下提起这位大人,他心中残存的更多的,却全是愧疚。
桓彦尝听完之后心里渐渐升起一丝丝的同情,也难为南燕侣能一步步走到今天,要是换成寻常人,早就不知道是先被现实糟蹋死还是突然黑化来个一锅端。
“南大人还真是善良啊。”
他嘴上禁不住称赞道,却发现南燕侣看向那几个翰林学士的目光一直从未移开。
翰林院算是读书人能接触到权利中心最近的也是最快的一个地方。
能不能成功不仅要看运气和智慧,更多的是要学会谋略和投机取巧。
这个地方就好像一个漩涡,吸引着更多的人争相卷进去。
只是不知道,进去之后的结果,是同流合污还是淤泥不染。
桓彦尝想着,脸上的神情突然沉寂下来,“或许你干爷爷是对的。”
南燕侣转过头来:“什么?”
“你其实并不适合那种地方。”桓彦尝看着他忽然很认真的道。
南燕侣却一愣,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桓彦尝拍了拍他肩膀,“你就老老实实做你的四品官,领着你的薪俸,然后颐养天年不好吗?”
南燕侣挺想反驳他的,只是想了想却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没什么反驳的底气,如今他这个身份想挤进翰林院确实是很困难,但是……
他脑子一晃,忽然忍不住轻笑出声,“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林招钰。”
桓彦尝闻言,警觉的一挑眉头,“谁?”
“林殷殷的兄长。”南燕侣像是找到一个好门路似的,笑的奸诈:“他不是在翰林院供职么,或许我可以打打他们家人的主意,说不定将来……”
“你做梦!”桓彦尝突然一口打断他的话,脸上的神情罕见的出现一丝怒意。
“我做梦怎么了?”南燕侣笑的得意,他却忽然俯身,伸手一把捏住桓彦尝的右脸,语气透着些戏谑之意,“难不成……你吃醋了?”
桓彦尝:“……滚!”
像是没察觉到心底涌上来的不快和酸意,桓彦尝一把挥开他作乱的手,头也不回的朝着原路返回。
南燕侣却像是心情甚好似的跟在他身后,连日来被这小王八蛋戏弄,今日终于逮着机会反将了一军。
两人一前一后的保持着三四尺的距离,只是行至一半时,视线内两道人影忽然一前一后的朝着他们的对立面走来,南燕侣原本还保持着笑容的脸上瞬间僵住。
……萧,萧和湛??
这白眼狼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啊!
南燕侣几乎是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拽住桓彦尝的胳膊,不由分说的连拖带拽的拉着人就要朝一边躲去。
“你干什么?”
桓彦尝一脸莫名其妙,南燕侣却咬着牙连忙往前走,“你别出声!”
寻常人没怎么见过桓家小公子长什么样,南燕侣倒是不用担心,可萧和湛不同,当年桓家摆庆功宴时,朝廷里凡是有权有势的贵戚王臣可都见过桓彦尝一面,不说记得清楚,最起码总是有基本印象的吧。
要是在大街上突然被认出来,这后果……南燕侣不敢想。
“站住!”
然而,迎面而来的人像是早就注视到他们了一般,那道蓝色的身影不紧不慢的朝着他们一步步走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着腰间的透犀玉带,嘴角挂着抹浅笑,眼里的神情却像是在暗流处涌动的冷水一般。
南燕侣被身后过于分明的视线冻的几乎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萧和湛却笑的十分的亲切友好,“南大人?倒是巧啊。”
说着,他将视线移到了一旁的桓彦尝身上,“这位……想必就是那个颇受南大人青眼的佳人了?”
佳人?我佳你个头啊。
南燕侣一脸郁结的闭着嘴没出声。
话音落,跟在萧和湛身旁的张兆灵闻言却露出一丝笑意,细长的眼里划过一道精光,他连忙上前殷切的应和道:“想必是的,奴才不会记错来着。”